天际宛如被一口巨型的锅底扣住，视线能见度极低。
趁着堵车的间隙，沈玄清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心里不由得盘算起来估计要迟到。
她一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人等，于是，点进微信列表，给沈倪妮发了一个位置共享的同时还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在语音里，她告知沈倪妮雨天路堵，估计要晚到，如果晚到时间超过30分钟让她先吃。
原本，下雨天两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吃顿热乎乎的火锅，想想就爽，奈何交通不给力。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及各种近光灯、远光灯组合在一起，将岗漉大桥挤得水泄不通。
此刻，被禁锢在密闭的车厢内，沈玄清自己也觉得颇为烦躁，再加上2小时前，谈的那个客户不太靠谱，心情就更加低迷。
去见客户之前，准备了一堆资料，又脱稿练了好几天，直到能侃侃而谈，她这才驱车见面。
可谁知，见面时，建筑公司的老总李晋心思压根不在业务上，眼神反倒时常在她脸上、胸口及腰肢处流连。
料想了各种突发状况，唯独没有猜想到这种涉及到平品行的棘手情况。
当时，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及成年人的脸面，沈玄清按捺住内心的鄙夷，陪着笑脸和人吃饭。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脸都笑僵了，业务的影子都没见着，人家甚至说“什么方案不方案的，沈总但凡开口，这业务合同马上签”。
商场的腌臜面被赤裸裸地端上桌，这种做派着实让沈玄清心里恶心了一把。
到最后，她忍住想啐人一口的粗鄙冲动，囫囵扯了个理由就离开。
正值神思游离之际，突然，“嘭”地一声闷响，后面的车辆直直地撞了上来。
惯性使然，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额头和前挡风玻璃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
工作室里，沈倪妮蹙着眉头给沈玄清打去第2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的仍旧是机械女声。
她扫了一眼某短视频平台上的画面，脸色不由得慌乱了几分。
咬了咬舌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未几，颤抖着手，就着名片上的电话，拨通了边城的电话。
“喂，城哥。我联系不上玄清姐！”
小姑娘略带哭腔的嗓音激得男人心头猛跳，早晨起来右眼皮一直跳，当时马小虎还开玩笑说让他今天格外小心，这会突然接到沈倪妮的电话，内心蓦名开始打鼓。
男人干咽了一下，安慰电话那端的人：
“倪妮，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
沈倪妮深吸一口气，急促道：
“城哥，玄清姐在港漉大桥上，我刚才看直播，发现有博主直播说那个桥本身有质量问题，现在负载超重，再加上......加上今天下雨，桥要塌了。”
她每多说一个字，边城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
男人“腾”地一下从饭局上起身，由于速度过快，甚至不慎带倒了周围的座椅。
他捂着听筒，对马小虎使了个眼色，步履匆匆地往外赶。
电话里，沈倪妮还在继续说：
“城哥，半小时前，玄清姐给我发了个定位。那会她说堵车，我估计就是堵在港漉大桥上了。”
听沈倪妮描述的过程中，他扬手让特助就近提了辆重机。
这会，重机已到眼前，男人边套冲锋衣，边嘱咐沈倪妮给他发定位：
“倪妮，不要慌。这样，你继续打她电话，如果打通了，第一时间联系我。我现在去找她，定位给我发过来！”
话落，他挂断电话，按照沈倪妮发过来的定位疾驰而去。
雨天，四轮的不如两轮的好使，是以当沈倪妮开口的那一刻，他就盘算好了出行的交通工具。
重机在雨幕破开犀利的雨帘，透过头盔看去，依稀能瞥见男人紧绷的下颌和肃然的神情。
念高中时，由于维护妈妈，被酗酒的边父揍得快要死掉时，他没有现在这么绝望过。
混台球厅那会，得知沈玄清不告而别时，他亦没有现在这么无奈过。
此时此刻，灰败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他这个人，一向运气不好，他咬着腮帮子，竭力驱逐脑海中的画面。
原本1小时的路程，边城硬是给它压缩成半小时。
赶到港漉大桥的时候，果然如沈倪妮所说那样，桥体颤得颇为厉害，已经有几辆车被“抖”进了底下水流湍急的河床。
四周黑压压一片，男人颤抖着手停好车，一路走，一路找。
目之所及，小孩的哭声，老人唉哟的叫唤声还有打电话报警的声音震耳欲聋。
心脏几近要跳出喉头，再加上桥面晃得厉害，路程走得极为崎岖。
他撞开人群，一边喊着沈玄清的名字，一边来回仔细看。
正准备冲破警戒线时，胳膊猛地被人给拽住：
“你不要命了！”
扭头一看，正是前两天才见过面的李警官。
他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用力，将男人往后拽。
此刻，雨水似泄洪一般，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边城挣脱他的臂力，胡乱拧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气喘吁吁道：
“沈玄清也在这座桥上，我得找到她！”
“这是我们警察的事，别给我添乱，再说了......”
不待话说完，只听得“轰隆”两声巨响，不远处的桥面应声断裂。
霎时间，雨幕中的人，疯了一般往回跑，嘴里也嚎啕不止：
“桥塌了，桥塌了！快跑！”
“呜呜，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
之前一直憋着一口气在找人，这会胸腔中那点氧气全被周遭混乱的场景带走，边城顿觉天旋地转，除了手指头能动以外，身体其余地方，好似被冻住一般，半点都挪不动。
李警官的脸在他眼前放大，耳畔的声音逐渐消失，心脏几欲破膛而出。
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倒，沈玄清还在等着他。
见男人像着了魔一样，仍旧逆着人群往前走，李警官咬住手电筒，双臂施力，这才堪堪拖动男人半分。
雨幕愈来愈厚重，在众人的推搡及李警官的助力下，男人拖着灌了铅的步子，似抽线木偶一般，麻木地挪动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