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进照花楼，和辜星曳一进一出迎面相逢的，是她的一位老熟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辜星曳就认出来了。
和端木浅又往照花楼里走了几步，辜星曳对他说：“殿下，我遇见了熟人。殿下先进去，我出去和他说几句话，一会就回来。”
端木浅点了点头，心里想，是人美心善吗？
辜星曳遇到人美心善的机率有那么高！
高得就像他每每出来遇见姚拂的机率。
他回头望，让辜星曳追出去的那个人，和他想象中的人美心善不太一样。
那个男子，五十岁左右，头上戴着一只斗笠，身形敦厚，走路缓慢。
辜星曳追上男子，差点崴了脚。
自从在地牢里被贺婆婆踩了一脚，没有及时处理。她现在的脚很容易扭，腿也容易麻。
“师兄。”辜星曳叫道。
和她对面相逢的人，是她雨花天山的四师兄，李深。
李深手里拿着一壶酒，低着头，忙着赶路，根本没看到辜星曳。
“小师妹。”李深回过头，有点惊喜，“还活着呢。”
辜星曳：“……”
这是什么话。
她下山的时候，李深给了她一些盘缠。
如果单看那份盘缠，他认为能活。但如果他小师妹用那份盘缠，他就不确定了。
没想到，小师妹不仅活了下来，看气色还很不错。
辜星曳一眼瞥见李深怀里的酒壶。
那酒壶，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她师尊东湖主人的酒壶，而且能劳动她四师兄亲自下山打一壶酒的人，这天下还有谁？
看来她的师尊回来了，距离上一回见他老人家，已经隔了两年了。
既然师尊回来了，规则是不是应该重新订立一番？
原本她不想和王族联姻，二师兄沈北代表她的祖父和她谈，要她提供雨花天山希望留下她的证明。然后，她和四师兄李深谈，四师兄要她提供学有所用的证明。
在雨花天山，四师兄其实是全然不能做主的人，和她一样。
她是女末席，四师兄就是男末席，虽然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
师尊不在，四师兄听命的唯有大师兄。
现在，师尊回来了，他对大师兄的这个决定是怎么看的，认为是不是合理，有没有全然推翻并让她好过一点的可能。
对此，她心中升起了希望。
“师兄，是师尊回来了吗？”
“回来了。”李深说：“昨夜回来的，明天晚上又要走。这一次回来没看到小师妹，师尊很挂念你。”
“那我明天一早回雨花天山去看师尊吧？”辜星曳想，明天上山，和师尊吐吐苦水，说说难处，再问问她师尊，整个规则还能不能调整一下。
如果师尊觉得大师兄的决定完全不合理，直接让她回雨花天山，再给她开一张雨花天山要她留下来的证明，她就回去了。
端木浅这边，已经顺利地走完了前两步，第三步他们也商议妥当，只要按照商议的走，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样一来，她回山上，等同拒绝端木浅。
这种拒绝也不会伤到端木浅，想嫁给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等不到她下山的那一天的。
“那当然好。”李深回复她，想了一想，又问：“小师妹在山下还顺利吗，银子还够用吗？我这儿还有五十文钱，在山上也用不着，给小师妹用吧。”
李深说完，拿出五十文钱来。
辜星曳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师兄放心，我找到差事了，既能证明学有所用，又有薪水。只是不足月，还没领到。但钱是够用的。”
“那好吧，明天大师兄也回来，小师妹上山多年，还没见过大师兄吧。明天一并见见。”
一提到大师兄，辜星曳就想朝他吐口水。
那个老头多专制啊，要不是他提出这个设想，她能有这么惨吗。而且，那个老头一定相当厉害，否则怎么连沈北那么倨傲的人也畏惧他呢。
总之，大师兄比沈北还讨人厌。
-----
回到照花楼，辜星曳问了小厮，端木浅要了一间单独的雅间，在三楼。
辜星曳走到三楼扶梯的转折处，忽然，她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如此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想起地牢里，人美心善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身上就有这种味道。在当时混杂着血腥气和霉味的地牢里，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是人美心善吗？
她的心猛地一跳，如果他们在这里不期而遇，她是不是就能看到他的样子。可转念一想，人美心善答应过她，她能够看到他的样子是在她离开临淄王府的时候。
如果提前了，她食言了并表现出她的急不可待，人美心善会不会不高兴？
正想着，她一分神，脚一歪，整个人往后下了一步阶梯，开始收不住脚了。
她一惊，另一只手去抓身边的扶梯，没抓住，眼看就要摔下去。
一个人闪过，轻轻一捞，便拦腰扶住了她。
还是那股清冽的味道，辜星曳想也没想地抓着那个人的肩膀，牢牢注视着他。
目睹那个人的容颜，辜星曳更是大吃一惊。
日日和端木浅朝夕相对，有很多机会看到不同风格不同造型的端木浅，她也算见过世面。
可她对面的这个人，应该怎么形容呢？
他就像悬崖绝壁旁，一棵孤独的松，气势凌人，危险傲兀，让人惊心动魄。
他眉宇冷漠，唇角不羁，却偏偏生有一双多情的眼。
他看过来的时候，眸光中有一池春水，仅仅被他看了一眼，辜星曳便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是人美心善吗？
辜星曳在心里盘算，如果她开口叫他，他说不定会回应，她能听出人美心善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个字，哪怕这个字，不是“嗯”。
如果他不回应，立刻就走了，那么恰恰也能证明，他就是人美心善本人。
她正要开口叫他，突然对方似冷非冷，似笑非笑地朝她的刘海吹了口气，似乎在整理她因差点摔倒而微微凌乱的发，却顿时吹迷了她的眼。
然后，他放下她，让她稳稳地站好。
她模糊着眼，看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有松的冷逸。
她再揉揉眼，他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