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芝沉默了。
眼下她的处境并不乐观，实在不宜再多冒任何风险。
虽然老人许下的内容令人动心，可空口无凭，无法辨知真假。
正当顾青芝犹豫不定之际，面前的老人毫无征兆地呕出一口血。
“老人家！你怎么了？”
顾青芝赶忙上去查看，那血色竟漆黑无比，散发着阵阵腐坏的恶臭，细看之下发现，老人耳后的黑蛇首图腾竟诡异地向外散发着黑雾。
顾青芝对此并不陌生，前几次这副情状之后，那些黑衣人都莫名发狂最终惨死。
这已是第三次了。
这次却略有不同。
老人口中虽有黑血不断咳出，但神智似乎仍是清醒的，他自己看起来也很明白是什么状况，只颤颤巍巍地摇摇头。
“无妨......不过是毒发了而已，你若觉得我拖累你，就赶紧走吧。”
说完，听得面前有脚步声匆匆远去，他垂下头，不再抱任何希望，气若游丝地苦笑了一声。
谁知下一刻，那脚步声竟折返回来，未等他看清，耳边忽然传来“轰”的一声炸响。
顾青芝手里拿着一支狼牙棒刑具，朝被封死的墙猛砸下去。
老人愣了愣，忙提醒：“哎呦！姑奶奶小心些，我的胳膊虽不知是不是早就废在里面了，但至少给我留个念想！”
顾青芝充耳不闻，几锤下去，墙砖裂开一道道缝隙，很快便有碎砖块落下，足以看见里面泛着灰白的皮肉。
正如老人所说，他的手臂的的确确已经半废了。
好在此面墙并非承重所用，砌得也不算牢固，数锤下来她便将一只胳膊从墙缝中掏了出来。
但砸墙声音巨大，难保不会引来地牢中的其他看守，所以动作要快。
这墙虽结实，可毕竟年头久远，难免裂些缝隙，加之青苔生长，钻破了土石，好歹几锤下去便能露出半个上臂。
老人借着顾青芝的力往外一扯，另一只胳膊便也解放出来。
这只稍好些，多少还能使上点力气。
顾青芝看了看老人的状态，虽时不时仍会呕出几口黑血，意识却还算清醒，不知是何原理。
巨大的敲击声还是引来了地牢中的守卫，不远处一串脚步声响起，听着人数众多。
可老人双脚仍被钉在地上。
“姑娘，你去对付他们，给我把刀，我自己处理。”
刀剑恐怕难以对付此等铁环，便是被血水锈蚀得严重也砍不动毫分，顾青芝霎时间懂得了老人的想法，他是要找利器割开血肉，强行将双脚从铁环上取下来。
眼看守卫已经冲进来，她抓起不远处尸体上的长剑丢在老人脚边。
老人一言不发地拾起长剑，试探地在脚上穿入的铁环处比划一下，闭紧眼睛心一横猛然割下去。
剧烈的痛感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听着周遭越来越明晰的脚步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顾青芝扭身不再看那痛苦的场面，抄起手中的狼牙棒转身迎向冲进来的守卫。
“有人劫牢，快！拦住他！”
守卫们见到此地情形，大声呼喊着围住她，一齐朝她冲上来。
顾青芝将狼牙棒抡圆了砸出去，霎时间便有两三人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余人见状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有人反应过来，冲身后的人大喊：“速速禀报大公子！”
顾青芝没法阻止，如今这里已经闹起来了，外面的人知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经过今天一战，她已然清楚相府的战力。
那些禁军和这里的守卫加在一块少说也有几百余人，加之外面还有左成渝所养的刺客，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她。
她便是累死，也是杀不穿的。
相府太大，人太多，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将处理这些人的速度放快些，多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一双寒潭似的眼中杀气更重，手中狼牙棒每次挥舞都会带走不止一条命。
从前替那父子二人做事，不见退路的时候何其多，也都是被她一路闯过去的。
如今既再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血浆横飞，惨叫此起彼伏，人再多也不足以阻挡她的凶猛攻势，一个个如同败草般倒下。
数十尸首散落各处，府牢守卫见她如见地狱中的恶鬼。
与此同时，角落中的老人疼的冷汗直流，双脚鲜血淋漓，但手上丝毫不敢懈怠，咬紧牙关一点点从趾缝割开血肉，将脚从那牢牢钉在地上的铁环中取出。
此地不知有多少守卫，他看着顾青芝的身影逐渐显出疲态，手上狼牙棒挥动速度正在变慢，连忙叫她。
“人太多了，我们快走！”
顾青芝闻言几个闪身躲过攻击，靠近将他背在背上。
老人清掉口中黑血，对着妄图进攻的守卫们大声道：“你们可想好了！左付鸿那老鬼不杀我，是因为我手中有他要的秘密！”
“若是我死在你们手上，他想知道的秘密可就彻底没了，看看你们谁能担得起那老鬼和小鬼的怒火。”
守卫们的犹豫给了顾青芝喘息的时间，老人趴在她背上，小声对她耳语：“我身旁不远处那茅草席下有个洞，不要与他们纠缠，杂碎上面的盖石，我们从那儿跳下去。”
老人似乎失血过多，又加上毒发，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显得尤为小，好在她耳力好，依稀听清了他的话。
她回身看，那草席似乎是给他睡觉用的，破烂不堪。
看着那些警惕地盯着她的守卫，她抡起狼牙棒，退至草席上，装作又要发起进攻的样子。
在守卫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迎敌之时，手中狼牙棒却忽然拐了个弯，朝着脚下“咚”地砸下去。
身体一轻，两人向下落去，扑面而来的土石几乎将两人淹没，无法看清下方有多深，两人只得一落到底。
被硫磺腐蚀的背部扎入沙砾的那一刻，顾青芝头晕眼花，几乎要忍不住昏过去。
她缓了好一会，才甩甩头，勉强保持清醒。
好在身下的是厚厚堆起的沙砾，否则这个高度，很难说她们掉下来会不会直接摔死。
她尚且如此难受，那老人骨瘦如柴，不知有没有事。
顾青芝顾不得剧痛的背，艰难地爬起身，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不远处的老人。
老人倒在地上，口鼻溢血，一动不动。
她忙跑过去，见他胸腹间还有微弱的欺负，轻轻拍了拍他。
“老人家！老人家你没事吧？”
半晌，老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所落之处尽是细小的沙砾，与顾青芝相比情况还稍好些，却因为被关了太久，身子太弱，险些丧命。
“我没事......时不待人，咱们......还是先逃出去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