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妻主，她，她对你好吗？“
这句话才问出口，钟竹就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这种问题由他这种单身未嫁的郎君问出来多少是不太合适的，而且还涉及了人家的私事，若是惹得阿九不高兴就难办了，几乎是问出口的瞬间钟竹就感到了后悔。
可是他实在是太过于好奇了。
他从小体弱多病，几乎没离开过这一方小天地，除了躺在床上、在家里料理琐事，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姐姐带他上山，他乖巧地在离姐姐不远的周边采集一些野果子和药材。
但他心里对未来的婚嫁、未来的妻主，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弱的期待的。
虽然他深知疼惜男子的妻主微乎其微，也知道自己拖着病弱的身子，实在是难找到个不错的女子。
但那一丝期待如星星之火一样，始终在他的心底不曾熄灭。
万一，万一他也能幸运地遇到那个天命之女呢？
万一，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会有一个善良的女子愿意对他好，愿意疼惜他呢？
所以纵然知道有些冒犯，他还是不好意思地问出了口。
”妻主对我，确实很好很好。“
阿九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的，也并不觉得被冒犯，回答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幸福。
”我从前过得并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冷漠，母亲新娶的父君视我如骨鲠在喉，吃不饱穿不暖，又为了点铜板把我发卖，但现在想来，可能我前半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遇到妻主吧，为了遇到她，我愿意遭受一切苦难。“
阿九坚定地说，脸上是不容置疑的神色。
”那天阿姐卖猎物回来，和我讲了你们的很多事，好羡慕阿九哥哥能有这么好的妻主呢。“
钟竹到底年龄还小，稚气的脸上明晃晃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你阿姐很疼你，会好好给你相看妻主的。“
阿九捏了一把钟竹的脸，没什么肉，但捏起来手感还不错。
”虽然阿姐不说，但是我都知道的，我总是生病，吃药花了许多钱，阿姐也因为我的拖累一直没有娶姐夫，我就是个扫把星，大概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别这么说，会变好的。“
阿九不怎么会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钟竹，只是在钟竹的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心里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怜惜。
两人在厨房忙活，进进出出地烧火做饭。
钟竹看着阿九带来的菜和鸡蛋，”这些阿九哥哥还是带走吧，太贵重了，我还不起“
”妻主说了，和你阿姐是很好的朋友，这些不算什么的，你阿姐卖东西给我们，给的优惠可不止这些，别多想，不需要还。“
阿九温柔地笑了笑，很舍得地伸手拿了五颗鸡蛋，”做一碗蛋羹，剩下的用我带来的小青菜炒了，再做个野菜汤，怎么样？“
”好呀。“钟竹回应着，把昨晚上阿姐拿回来的还没出的一些猪肉一起拿出来准备做。
两人正忙活着，听见门外有吆喝声，好奇地出门去瞧。
原来是个走街串巷的货娘。
这种货娘可以卖货也可以收货，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物品的供需不匹配，但是又很难流通。
于是就衍生了这种走街串巷的货娘，帮着大家交换货物，可以出钱买卖货物，也可以以物易物，货娘也会从中赚取一些费用。
货娘见有人出来，放下扁担，张嘴询问，”两位郎君可有什么需要吗？“
两人看着那些货物，阿九好奇地上手翻翻捡捡，眼尖地看到了埋在下头的一个拨浪鼓。
这个拨浪鼓的鼓皮是厚实的牛皮，做工十分精美，两边的坠子是两颗亮晶晶的半透明的珠子，再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好看的光，稍微摇一摇，拨浪鼓就发出好听的砰砰声。
阿九不自觉地摸了摸尚未显形的小腹，十分喜爱手里的拨浪鼓，”这个怎么卖？“
”郎君好眼光，这是我从一个富户公子手里收来的，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八十文钱，不能少，你看看这材质，这做工，多精细，多...“
”这种玩意儿，能看上想买的人也不多吧？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压在货箱的最底下，这是见我们瞧上了，就想着讹一笔钱？“
钟竹苍白着脸，似乎对这种事情见多了，话里得理不饶人。
那货娘见钟竹态度强势，又一语道破了她的心虚，讷讷地说，”我看郎君面善，给个优惠价，六十文，不能再少了。“
阿九也咂摸出味儿来，”就这么个小东西，就要六十文，真以为我们不识货吗？既然你这么没诚意，那就算了。“
”额等等，等等，如果郎君诚心想要，四十五文给您拿走，怎么样？“
阿九前些日子日日随在白寒身边和那些富户打交道，多少还是长了些见识，
深知这些做买卖的人都差不多，报出来的价格都是能获利不少的。
”二十文，我会再挑些其他东西一起，怎么样？“
这种消遣的小玩意儿不用费多少料，本身也不值什么钱，更何况还是个二手的。或许它本身卖的不便宜，但既然是二手倒卖，那就注定它的价格要大打折扣。
那货娘看面前的两个郎君明明岁数不大却十分精明，知道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只叹了口气，”好吧，我从上个村子收了些鸡脚和猪下水，不知道你们要不要？“
货娘还是存了些私心，二十文卖了这个拨浪鼓，她也就能赚几文钱，上个村正好有人家办喜事，剩下了不少猪下水和鸡脚，便宜处理给她了。
这东西放久了容易坏，像是个烫手山芋，她挺着急地想赶紧把这些东西出手。
”都新鲜着呢，上个村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儿，这都是现宰的。“
货娘还在极力地推销。
阿九上手翻了翻，确实新鲜。
”十五文，我都要了。也省得你再一点一点卖给别家了。“
货娘苦笑一声，这郎君实在精明，价格压得实在是低，”我也不容易，天寒地冻地赚点钱养孩子，郎君再抬抬价。“
”十八文，不能再多了。“
”成交。“
阿九十分豪气地掏出了蓝色的小荷包，数了铜板出来付钱。
妻主说家里的钱都教给他打理，他就自得地给自己也缝制了一个小巧的荷包来装一些零钱。
如今这么阔气有脸面地掏钱买东西，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让他觉得十分有面子。
他也知道，他的底气和脸面，都是妻主给的。
”走，回去烧卤水，晚上加餐。“
钟竹一脸崇拜地看着阿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阿九身后忙活。
烧过了的卤汤就在那锅里，在炉子底下放点炭点上，锅盖盖严实。
两人就着这卤汤愈发浓厚的香味吃了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