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元霜面上羞赧。
“年节将至,元霜实不能再叨扰下去........”
颜若微微蹙眉,关切道:“可是府上丫鬟不尽心,怠慢了姑娘?”
路元霜赶紧摇头。
“并没有,是元霜自知在贵府叨扰时间过久,心中有愧罢了!说起来,元霜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早该走了。”
历王府养伤的这半个月,竟是她最难得,最安宁的日子,哪怕身上的伤再痛,可心,却是安的。
路元霜看向颜若的眼里全是满满的感激。
颜若见她眼中真诚不似作伪,轻叹口气。
“姑娘不必多想,安心养伤即可。”
压下心头苦涩,路元霜深吸一口气,道明来意。
“多谢郡主好意,年节将至,再叨扰下去实为不妥,况且,元霜已无大碍.........也该离开了。”
是啊!该离开了!
她终将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应有的代价!
见她去意已决,颜若也不再强求。
“姑娘在这蒙都可有去处?”
路元霜点头。
“有的,家中亲戚就在蒙都,元霜再不现身,他们也该急了。”
“行吧!姑娘身上的伤毕竟没有痊愈,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谢郡主!”
“要府上护卫送姑娘去亲戚家吗?”
路元霜摇头。
“不用如此麻烦,元霜自己可以找到。”
说着站起身,再次拜谢救命之恩。
颜若没有强留,给了她一些银钱傍身,又吩咐从梦亲自把人送出府。
紧了紧背在身上的包袱,回望历王府大门,路元霜眼底满是复杂。
本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谁成想,居然被尊贵的无忧郡主给救了!若她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是否会后悔救她一命?
从梦看着迟迟未动的路元霜,轻声唤道:“姑娘,可是不知该往哪儿走?”
路元霜轻轻摇头,抬步离开。
暖阁里,颜若继续剪着自己手里的红纸。
“人走了?”
从梦走到炉火边烤了烤手。
“走了。”
“叮嘱他们跟紧了,我倒要看看她这张皮子下面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
随着年节的到来,整个蒙都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喜庆的红。
街头巷尾全是孩童天真欢乐的笑声,颜若掀开车帘,看着街上行人个个喜气洋洋的笑脸,不自觉的也露出一抹笑。
可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脸上的笑又消失不见。
千舟叹口气,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人还活着,就是好事!”
颜若垂眸,轻声呢喃。
“哥,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千舟身体前倾,把她轻轻拥在怀里。
“若若,你且记得,无论到了何种境地,好死都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将来,可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颜若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点头。
“好。”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外一处别庄。
千舟把颜若扶下车,别庄侍卫恭敬上前。
“郡主,王爷!”
颜若望着别庄大门,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冷,大步朝院内走去。
“人在哪儿?”
侍卫在前领路,欲言又止。
“在屋里........只是..........”
颜若眉头微蹙。
“有话直说。”
“那位姑娘面容尽毁,切莫惊到郡主。”
颜若顿住脚,袖中手微微颤抖,声音艰涩。
“面容尽毁?”
哪怕已经提前收到了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可再次听到,还是难以接受。
侍卫恭敬点头,声音很低。
“是,我们的人是在钉死的棺材里找到她的。”
颜若狠狠闭了闭眼,遮住眼中泪意。
钉死的棺材里啊!
千舟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担忧。
她的若若最是良善,又真心把路元霜当成了自己的朋友,知晓她的遭遇,心中定然难过。
从梦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好,赶紧上前一步轻声道:“主子........还是奴婢过去认认吧!”
颜若轻轻摇头。
“不,我亲自去。”
再抬起的腿却极为沉重。
记忆中的路元霜是那么的鲜活,敢爱敢恨,她笑的张扬肆意,她为人骄傲善良........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
一年时间都不到啊!
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当颜若在昏暗的室内看到头带斗笠,瘦的仿佛一具骷髅,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不由红了眼眶。
“元霜?”
惊惶骇然的陆元霜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蓦然抬头。
当她透过斗笠看到那张熟悉至极却又尊贵非常的脸,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抱住自己拼命往后缩,声音嘶哑难听。
“不........不........”
不是,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她不再是那个骄纵任性,一身傲骨的陆元霜!
如今的她是阴沟里苟活的老鼠!
是一个连自己的脸都没有的怪物!
颜若简直不敢想象她都遭遇了什么,眼泪蓦然落下,缓缓蹲下身,放低声音柔声安抚。
“元霜,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陆元霜,你还认得我的对不对?我是你的女侠姐姐啊!”
一句女侠姐姐,让路元霜不再剧烈挣扎躲藏,明明已经流干的泪,再次涌出眼眶。
短短几月时间,两人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当日一别,还相约他日再见.......
如今再见,已是云泥之别!
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而自己,却成了人间一抹幽魂!
陆元霜想到这几月时间遭受的一切,只觉噩梦缠身,痛彻骨髓,浑身止不住颤抖,死死抱住自己,咬紧了下唇。
哪怕鲜血充斥口腔,也没有松开,死命摇头。
她不配了!
不配再跟她成为朋友,不配再跟她谈笑风生,不配再喊她一声姐姐........
颜若再也忍不住,犹如初次见面救她那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住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陆元霜浑身颤抖,不再挣扎,再也忍不住崩溃痛哭出声。
死死抱住颜若,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倾泻出来。
她好怕!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