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二月底的人间是隆冬雪寒最后的疯狂。
酉时刚过，青龙观的百姓便大多缩进了自家屋子，倚着火盆取暖。
除了一些青楼酒肆，仍然灯火通明，贪杯的男人们勾肩搭背，说着世道艰难、聊着隋唐威武。
当然，更多的是嘴里开着花腔，咂摸着不知哪家妇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太平本该如此！
可惜，有人不愿！
青龙观外，大批身穿甲胄的士兵悄然围拢。
领头的霍然正是杨昌，八个护卫军将军里，数他最为跋扈。
上一次官邸之战，是他亲自领军，今日同样如此。
“记住，使团不可轻动，我只要隋唐的人头。”杨昌注视着沉浸在黑暗中的青龙观，一双眸子，凶残如狼。
“将军放心，虎子心中有数，而且宋大人那边咱不是已经通过气了吗？”杨白虎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他是杨昌麾下第一悍将，他的目标是任原。
隋唐没有睡，不仅是他，顾诚、任原、盘古力士，包括宋平。
“统帅，我闻到了血的味道。”任原突然开口说道。
“喜欢吗？”
“喜欢。”
“好，那咱们就让这味道更重一些，好不好？”
若此时还有旁人在侧，恐怕会以为这两人疯了，明明是一件极端惨烈的事情，可在他们的嘴里，却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盘古披甲......”
“力士无敌！”
嘹亮的军号惊破青龙观的平静，死字大旗高举，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隋唐没有未卜先知。
只是，杨昌出现的动静没能瞒过计都折罗的眼睛。
“杀！给我杀了隋唐那狗日的。”泾城军在杨白虎的带领下，轰然冲入青龙观。
没有掩饰、没有顾忌，那些在青楼酒肆里畅谈的男人们，听到动静，刚刚踏出门外，便迎来当头一刀。
杀戮已经开始，而最先染血的却是无辜百姓。
“宋大人，有不明身份的士兵杀入青龙观，直奔隋将军扎营地而去，请大人示下。”
“你不用管，守好使团即可。”
“不用管？”
“是的，不用管，你的职责是守护使团，至于其他，想必安北将军那边会处理好的。”
泾城军冲入青龙观不久， 辛操便接到了消息，他赶忙找到宋平，想要询问对策，不料却被宋平给挡了过去。
辛操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也大概能够猜到所为何事？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会肆无忌惮到如此程度，毕竟青龙观离太平城不过百二十里。
“杀！”
“杀！”
随着两声厉喝，双方开始接战。
这是一场谁也注定不会留手的厮杀，今夜月色尚明，所有，泾城军残杀百姓的一幕，也刚好落在了隋唐眼中。
“任原，全力剿杀，凡是敢于踏足青龙观的人，一个不留。”
隋唐神色平静的下达命令，随后，擂鼓瓮金锤直指蜂拥而来的泾城军。
六轮飞斧随风起，血染青龙战不休。
这是隋唐第一次正面迎击姜国京都护卫军，作为姜国最精锐的军队，田辟疆仅凭三万人，便在南岭挡住了二十余万永生教主力长达一年之久。
如今虽然只有八百人，但隋唐依旧不敢大意。
但任原却不管那么多，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喜欢鲜血的味道。
“兄弟们，举盾扬斧，让这些蜜罐子里长大的崽子，见识见识我死军威武。”
任原哈哈大笑，手中金顶开山钺横扫而出。
“就凭你们这帮窝在兰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吃土的蠢货，也敢直面我杨白虎的兵锋，找死。”
对面，杨白虎也给出了凌厉的回应。
在两人带领下，双方士兵超过千人，围绕青龙观三条主街展开了剧烈厮杀。
从最开始的战阵对决，弓箭互射到最后的贴身肉搏，短短半个时辰，地面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宽阔的长街，两军士兵捉对厮杀，骨断筋折之声、金铁交鸣之声，还有士兵连死前的惨叫之声。
此起彼伏。
不得不说，隋唐高看了泾城军，姜国承平日久，相比起死军和北地军团这种镇御北疆的劲旅，泾城军除了精良的兵甲，其他一无是处。
“计都，全力协助任原，若让这些乱兵窜入青龙观其他地方，必然要给百姓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隋唐再次下令，在青龙观这种人烟稠密的地方，他不可能让这场战斗持续太久。
只是，一个转头，他却与不远处正疾奔而来的杨昌对上了眼。
杨昌看到了隋唐。
这一刻，压抑许久的仇恨，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提枪跃马，直刺而来。
“原来是你。”隋唐同样一声长笑，给予了最有力的回应。
“轰！”
左手擂鼓瓮金锤荡开长枪，右锤则在同一时间，狠狠的砸在了杨昌的马头上。
一声悲鸣，夹杂着骨骼碎裂之声，战马口鼻蹿血，轰然侧翻。
杨昌被掀飞在地，隋唐也被反震之力，冲的连连后退。
“隋唐，你绝我杨氏苗裔，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杨昌并没有让隋唐等太久，他只是一个侧身飞蹬，闪烁着寒光的枪锋便再次向着隋唐袭来。
“既然敢杀你儿子，我就不怕你的报复，杨昌，我告诉你，别说是你，这世间任何人胆敢凌虐百姓，在我隋唐这里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隋唐神色平静，手中擂鼓瓮金锤却是丝毫不慢，一路走到现在，他已然无惧。
青龙观里杀声四起，宋平在等待，辛操同样面色忧虑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厮杀。
是的，不远处，辛操麾下的士兵们，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场厮杀。
他们甚至都没能明白，这一场厮杀到底为何，明明有人攻击使团副使，难道他们就这么干看着吗？
宋平没有命令、辛操也没有命令。
士兵们谁也不敢动。
“隋唐，咱们不死不休。”
“咔嚓！”
一声脆响，在二十余招之后，杨昌的长枪被擂鼓瓮金锤轰然砸断。
“你说错了，不是不死不休，是你死我活。”
趁他病要他命。
眼见杨昌手中没了兵器，隋唐没有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踏步而前，挥锤而下。
杨昌一声惨叫，倒飞而出。
两人之间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此刻，长街之上除了仍在厮杀的任原和严白虎，其他泾城军士兵，大都已被歼灭。
剩下的也不过寥寥两百人。
他们或蹲、或跪、或躺，姿势不一，但相同的是他们的头顶都悬着一把锋利的战斧。
“我知道，这和你们无关，你们只是听令行事，因为我和杨昌的恩怨，将你们牵扯进来，实在不该，我给你们说声抱歉。”
隋唐朗星般的眸子从那些已经投降的泾城军士兵身上扫过，他的声音很温和，脸色也很平静。
那些士兵闻言下意识对望了一眼，随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隋唐突然话锋一转。
“可惜，我无法说服我自己不杀你们，罪魁祸首者该死，助纣为虐者同样该杀。”
隋唐走到杨昌身边，擂鼓瓮金锤轰然下落，将杨昌头颅砸的粉碎。
“杀，一个不留。”
冷风如刀，拂面而过，而隋唐的声音比冷风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