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赶到医院的是宋依然的导员，因为她在本地。
宋昭买了最快到达的机票，凌晨才到这个她离开没多久的城市。
宋依然在出院后就给自己写了份遗嘱，气得宋昭想打她。
“什么叫我来帮你办后事？你比我小这么多，能不能盼着自己点好。”
一语成谶，宋依然的后事还真是她来办的。
周锦在元宵节那天的凌晨惊醒，记起来前尘往事，于是他知道，宋依然已经离开了。
只有宋依然离开了，他才会想起，原来他是跟着宋依然而来的沈川。
他拉开窗帘坐在地上，冷气攀上他的身体，他却仿佛没有感觉。
系统问他是不是现在脱离世界，他摇摇头。
“我想看到结果。”
“结果就是宋昭会帮宋依然处理所有事情，肇事者因为当时人太多没法逃跑，警察查出了他们之前拐卖妇女儿童的罪行，最后被判处死刑。”
沈川重复着：“我想看到这个结果。”
系统叹气：“那好吧，晚几天也不是不行。”
其实晚的不止几天。
最头疼的是宋依然的辅导员，虽然宋依然是在校外出的事情，但是宋依然的留校申请上第一个签字的就是她，后续处理又撞上开学，加上舆论风波，她都不敢想，埋头苦干。
舆论的确发酵得很快，原本只是一场意外，但是司机和副驾驶的人都是人贩子，甚至后座上还有小孩。
新闻就这样被转发开来。
也有人把关注点放在了受害者身上，于是宋依然高中的事件又被翻了出来，大学的辩论队经历也被展现在网友面前。
很多人的想法和张凌熙曾经的一样，那就是宋依然这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霸凌给她留下的印记。
她的粉丝说着她的经历是如何鼓励自己，自己是如何从只在互联网上交流过的人身上汲取力量。
当然，原身想要让他们受到惩罚的那些人的名字也再次出现在网络上，甚至还有近况。
宋昭把自己看到的骂宋依然的话通通举报了，有些人就是坚持受害者有罪论，哪怕再完美的受害者身上也一定有瑕疵，以此来论证，为她惋惜是不值得的。
沈川第一次见到宋昭就是在宋昭上次请宋依然吃饭的那个湘菜馆，菜都和上次一样。
“这个店是依然夸过的。”
沈川把每道菜都尝了尝，低头笑了笑：“果然是她喜欢吃的。”
“我去你们学校收拾了她的东西，可能有一些，她更希望放在你那里。”宋昭客气地复述了一遍找他出来的理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整理的时候，好像能看见她是怎么计划的，没想到意外突然就来了。”
说起计划，沈川也想起了很多：“她说她得好好学习，因为要拿奖学金，还想保研。”
沈川又想骂宋依然是骗子，规划得好好的，但是又早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就像是上一秒还笑语盈盈，下一刻就冷面如霜，让人分不清真假。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也知道还有下一次，但还是觉得阴阳两隔。
“我不知道我还能接受几次，可能有一天我真的会发疯。”
系统安慰着：“宿主她只是有更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也接受，是我自己选的，没什么好抱怨的。”
系统不知道沈川到底是疯子犯傻还是傻子发疯，怎么会有人放弃自己的一切跟着另一个人奔赴未知呢？
宋依然是为了回到自己熟悉而且真切的地方，沈川是从他的熟悉而真切的地方离开，越走越远。
宋昭和沈川之间是久久的沉默，他们是被一个名为“宋依然”的纽带联系在一起，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没见过。
如今纽带断了，他们在纽带两边落下的时候短暂碰面。
“我能问问什么时候开庭吗？”
“宣判可能没那么快，我估计差不多得要三个月。”
沈川点点头：“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宋昭想起宋依然答应她的事情。
“依然说，要是我邀请她，她今年就跟我回家一起过年。”悲伤从宋昭的身上溢出来，沈川看得清清楚楚，“她爽约了。”
“她还说她想去我老家看看小桥流水人家，也没有机会了。”
真是过分，明明做不到，还要许下承诺。
和宋昭告别后，沈川拿着宋昭给他的纸袋，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这是宋依然给他准备的礼物，原本是打算去接他的时候带上的。
一束钩出来的不会凋谢的花，一幅宋依然画的画。
简简单单，但是耗时耗力。
沈川把纸袋抱在怀里，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
他怎么觉得，宋依然好像上心了点？
宋昭把宋依然的备忘录整理了出来，她好像抱着随时会离开的打算，事无巨细都记在了备忘录里，尤其是她的存款，考虑得明明白白。
“我的存款大概率是不多的，如果我出了意外，那么这笔钱就拿来给我办后事。要不是觉得我舍友接受不了，真的好想去给自己挑骨灰盒啊。如果还有余钱，都给宋昭。”
宋昭才没要宋依然的钱，把钱都按照宋依然以前的方式捐出去了，记在宋依然名下。
“不知道我在宿舍的东西是谁帮我收走，应该是宋昭吧。到时候就看宋昭有什么想留作纪念的就留下，其他的有用的直接留给宿管阿姨，没用的扔掉。”
宋昭留下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把这些都打包寄回自己家，放在各个地方继续发挥作用。
她看卷宗的时候，书桌上的台灯就是宋依然宿舍的，仿佛宋依然在陪着她。
很难说清楚，为什么她还没见到宋依然时就觉得一定和她投缘，事实的确如此。
宋昭觉得，可能她们真的是亲人吧，只不过恰好在不同的家庭里。
判决的那天，沈川正襟危坐，直到听到“死刑”才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看，我没骗你吧。”
沈川当然知道系统不会骗他，他并不是为了这个结果而留下来的，只是为了亲眼看见这个结果而已。
“我们走吧。”
“好啊，宿主已经休息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