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芳院里主要种的是木樨树，宋依然搬出躺椅，躺在树下休息。
丝丝缕缕的花香安抚着她焦躁的情绪。
“如果没完成阿灵的心愿会怎样？”
“任务的效果打一半折扣，可能要多完成一个任务。”
宋依然慢悠悠地晃着躺椅：“我想在婚礼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旻回的身份，到时候估计性命不保。”
皇帝莅临的婚礼，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旻回的多年筹谋付之一炬。
换位思考一下，宋依然也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
“我打不过他，沈川、沈曜进门就只剩下武功，物理攻击对法术攻击怎么看都没有胜算吧。”
“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蓬莱的人摇过来，一群人和一个人打，就算那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一直赢吧。”
“不过就算蓬莱的人都来了，被这个阵法一压都使不出实力，还是得破阵。”
系统早就知道自家宿主是个话痨，也习惯了宋依然的自言自语，甚至预估她最多再说三句就能做出决定。
“旻回和沈川师尊哪个厉害呢？他师尊会受到阵法的影响吗？”
“说来说去还是得破阵，那么需要找到阵眼。”
阵眼会在哪儿呢？
宋依然闭眼回忆着自己去过的地方，悲催地发现，自己只去过前厅、书房和斛芳院。
她正思索怎样寻找阵眼，忽然有什么掉在了她脸上。
宋依然睁开眼，纷纷扬扬的木樨自树上洒下，像是漫天的星星都向她而来。
秋天落在她怀中。
是旻回施法晃动宋依然上方的树，突如其来的想法，但结果很满意。
这是他们第四次相处。
第一次是宋依然单方面的剑拔弩张，第二次是旻回的恼怒不解，第三次是两人的冷言冷语。
这一次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平和。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没有敌意。”
“彼此彼此，也是你第一次没想着算计我。”
旻回搬来椅子时看见宋依然盯着树发呆：“你喜欢木樨树？”
“一般，只是会让我想起一位……”
宋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芸，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太绝情，说是朋友却只认识了一个晚上。
思来想去，貌似只有“故人”这个词合适。
或许是夜色过于温柔，旻回都温和了许多。
“这位故人在哪儿呢？”
“她已经不在了。”
旻回有意识地岔开话题。
“既然你能预知未来，能看到我的未来吗？”
“上次泄露天机的后果我可没忘，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的。”宋依然用袖子遮住脸，不让旻回看到她的表情，“我绝对不会说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们的相逢都不是偶然。”
宋依然腹诽：“当然不是偶然，是我刻意制造的。”
“你出现一定有缘由，或许是被派来指引我的。”
“你还相信上天啊？我以为你这样胡作非为的性格是坚信人定胜天呢。”
正吐槽着，宋依然灵光一闪，瞬间坐直身体，对着旻回循循善诱。
“你说得对，我就是来阻止你的。现下百姓安居乐业，你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这一切呢？”
“因为我是魔，人间的怨念有助于魔界力量增长。”旻回理所应当，“人受到灾害会祈求神仙庇佑，若是神仙救不了他们呢？神受到的崇拜减少，力量自然会被削弱。”
人心的力量是守恒的。
“人间混乱，神仙就会出手相助，必然会与妖魔产生冲突，四界迟早会有一战，只是缺个由头。”
宋依然承认他分析得井井有条，但她还是要反驳。
“四界的争斗凭什么把人界和冥界牵扯进来？无数的生灵丧命，冥界的工作得多到什么地步？”
“冥界天天加班，你猜猜他们是会对谁不满？人界受此劫难又会对谁不满？表面上是四界，其实是六界。而你，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地位。”
旻回沉默不语，哪怕宋依然嘴里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词语，也不影响他理解。
宋依然没打扰他，躺下重新晃悠。
不料旻回直接踩在躺椅的底架前端，直接把宋依然弹了起来，几乎与他贴面。
“你干什么！”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很久以前，神对人不满，降下洪水，多少人丧命。凭什么他们现在依旧被信奉？”
宋依然把他推得远了些：“你离我远点，别一会儿激动口水喷我脸上。”
“……”
见旻回黑脸，宋依然连忙解释：“你刚刚说的既对也不对。”
旻回松开脚，躺椅由于惯性差点掀翻，宋依然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能保持心平气和。
“洪水之后，神界受到了损失，上古的神先后陨落。再说人界，大禹治水成功后，尽管依然有人信仰神明，但也有人开始相信人自己，他们的观念是人定胜天。”
“哪怕是神，高高在上地视人命如草芥也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宋依然眼一闭，破罐子破摔：“你要是不改变主意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完就晕了过去，连自己的心声都没来得及说。
“看在我豁出命的份上，求求你改邪归正吧！”
客栈里的木樨同样开花了，郁郁菲菲，沁人心脾。
沈川坐在窗边许久，始终打不起精神。
宋依然一次又一次说相信她，但他就是放不下心。
沈曜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往日是宋依然喜欢坐在窗边，他和沈川都是坐在桌旁的。
“师兄。”沈川坦露心迹，“原来李芸说的是真的。”
宋依然不在的第二天，他在记忆中细细找寻和她有关的一切，回到最初的一眼，宋依然便已经与旁人不同了。
他听她念过一段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宋依然说，这是一段唱词，可惜她不会唱，只是生硬地背了下来。
沈川默默记下了这段词，如今想来，才明白其中之意。
他心悦宋依然，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宋依然受伤他会担心，宋依然的喜好他都了解。宋依然有时会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他问后就会记住。
宋依然不在，他会着急，会胡思乱想，会心心念念。
“师兄，恐怕我要让师尊失望了。”
沈曜长吁短叹，在心里给沈川冠上“恋爱脑”的名号。
“恋爱脑就是指一个人一旦对某个人动心，那么满脑子都是这个人，都是和这个人相关的一切。”
他家师弟，是实实在在的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