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是知道，司妩给了这个张起灵抑制失魂症，稳固神魂的玉佩的。
他无疑是幸运的，不用经历自己经历过的那些苦难。但张起灵并不会觉得不平，他只会觉得庆幸，就像是每个大人总会无意识弥补儿时的缺失。
张起灵看这个自己，就有一种缺憾被弥补的感觉。
因为只有张起灵知道，眼前这个小少年身上有多少伤痕，被多少残忍事情磨练掉孩子该有的童真，也知道，他心里早已筑起高墙，聚集起挥不散的压抑。
这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命运丝毫不由己的孩子。
张起灵无疑是善良的，若是今日之人换做别人，看见比自己幸运太多的另一个自己，心中难免会生出嫉妒情绪，都会在心里质问一句‘凭什么，都是一个人凭什么呢？’
但张起灵不会，张起灵永远不会。
这两日，司妩都没有回杭州，胎息稳固之后，她便总想出去走走。
这日，张启山来找司妩借人，说是洞庭湖那边有水葬船出世，小张起灵对此很是感兴趣，张起灵不知道怎么被小版自己说动，要一起去看看。
吴邪和王胖子对此也很感兴趣，就跟着一起去了，张启山自己都没想到，这一下子借来四个人。
玄烨去棋楼找修九爷下棋，司妩闲着无聊，带着黑瞎子和解雨臣出去闲逛。
今日司妩穿了身儿天青色旗服，整个人看起来素净又温婉，特别是当她无意识轻抚小腹时，一颦一笑都宛如烟雨江南。
黑瞎子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解雨臣无视瞎子幽怨视线，神色温柔的用手小心护着兴致颇高的姑娘。
三人走在热闹的街市间，自成别样风景。
然而，在三人身后街道边，不远一处的小巷口，正有一人满眼震惊的看着三人的背影，特别是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兕姑娘。”
司妩应声回头，站在巷口的身影下意识往墙后躲去。
“五爷？”
“兕姑娘这是逛街？好雅兴~今日梨园有出《贵妃醉酒》兕姑娘可要一同去看看？”
司妩听了这戏有些疑惑：
“二爷拿手的不是《霸王别姬》吗？今日怎的唱起了贵妃了？”
狗五爷深邃的眼看着司妩笑了笑，心道：‘这爱听贵妃的不正是你吗？兕姑娘。’
可最终五爷还是摇摇头，故作疑惑猜测道：
“许是二爷将那虞姬做腻了也未可知？”
司妩耸耸肩表示或许是？随后转头看向小花道：
“小花，你不是最爱唱贵妃了吗？要不我们去看看？”
狗五爷闻言，仿佛侦破了些什么的目光落在了解雨臣身上。解雨臣仿若未觉，那双含情目只专注看着等着自己回答的老婆，柔声应道：
“阿妩想听，我们就去听一听，只不过，听过二爷的贵妃，阿妩莫要嫌弃解语花才好。”
司妩鼓了鼓腮，俏生生道：
“才不会呢！小花的贵妃是最最最好的贵妃！”
黑瞎子不甘寂寞，凑过来弯腰把下巴轻放在司妩肩头，嬉皮笑脸道：
“是啊是啊，花儿爷最最最好，可怜瞎子我不会唱戏，讨不了媳妇儿欢喜咯~可怜哦~”
被破坏气氛的解雨臣朝黑瞎子翻了个白眼，黑瞎子也不恼，他早习惯花儿爷时不时翻自己白眼了。
狗五爷站在距离三人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被两人簇拥的司妩，那双带着晦涩情意的眼渐渐清明。
她很幸福，兕姑娘似乎永远都只能是兕姑娘。
这一刻，狗五爷第一次的喜欢无疾而终，从此兕姑娘就只是故友。再多，怕是他想求，也只会求而不得。
司妩三人受五爷邀结伴去了梨园，在四人走过巷口后，站在巷子里的人还在讷讷站着。
他就那么怔然看着，墨镜后的双眸惊诧之后，余下一片晦暗。
在走过巷口一段距离后，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眸闪了闪，而后偏头朝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又满是警告的弧度。
作为黑瞎子本人，他自然对自己的气息异常熟悉，另一个自己对于黑瞎子来说还太过稚嫩。
并且黑瞎子确定，自己在这个时间根本没有来过长沙，那这个人为什么来就很好猜了，同时黑瞎子也明确知道。
能让自己特意来长沙一趟，那么能让自己挂念的人，不说喜欢，那一定也有别样的模糊情感。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黑瞎子的原因，巷口的黑瞎子明显感受到了那个跟自己一样的人的恶意。
唇角同样勾起肆意弧度，眉头轻挑扶了扶脸上如今只是装饰品的墨镜，表同样充满挑衅。
等人走远后，黑瞎子靠着巷口墙壁，探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低沉近呢喃道：
“似乎只要发生在小公主身上的事情，似乎都很神情啊~很刺激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就比如自己被治好的眼睛，再比如那天在树林里，他在她身上看见的白发法相虚影，额前突然绽开了红莲印。
当时黑瞎子虽然看见了，但对此他是只字未提。
还有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司妩动作狠厉，刀都已经贴上了自己大动脉。可却在看清自己脸的时候倏然落泪。
黑瞎子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迷茫中是深深的眷恋带着化不开的爱意，但却不是对自己的。
现在将一切都联系起来，黑瞎子得出一个让人惊诧的结果。
她爱着，或者说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深爱着这个小公主。
黑瞎子十分确定，刚才那个人是自己。那是属于同类的奇妙感觉，那种篆刻在基因里的不安定分子在肆意蔓延。
若是那样的眼神是为自己。
“啧！还真是让瞎子我羡慕啊~”
小巷中静默半晌，最终留下一句似叹息似调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