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柠往后躲，记者却不断的把摄像头和麦克风往她面前递。
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随便说话，不然都会被断章取义。
她拧了拧眉，打算回到车上，给保安打电话，叫保安过来清人，可这时候记者们的后面却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
“我可怜的儿子啊，年纪轻轻就命丧手术台，你这个无良的医生，出事了这么多天连面都不露，你们大医院有钱有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谁能给我们做做主啊！”
慕晚柠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如果她这会上了车，这些记者们大概很快就要写“在受害者家属面前，无良医生连车都不下，冷眼旁观”一类的话了。
她轻轻抿了抿唇，趁着记者给患者家属让路，给保安打了电话。
本来这些记者争先恐后的往前挤，谁也不肯给其它人让路，但患者家属来了，两方对峙的场面，自然更容易抓人眼球。
慕晚柠之前做完手术那会是见过他的家人的，当时交待注意事项的时候，也正是跟眼前这位母亲交待的。
那时她还是一脸感激地看着她，连声说谢谢。
短短几天，她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几乎是被另外两个亲属架着走路。
失去孩子，没有人会比母亲更痛。
慕晚柠想起那天宋锦书在盛世雅园摔东西的情形，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法呼吸。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母亲继续哭诉，“要不是想给他讨个公道，我就跟他去了，可是我儿子死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活得光鲜亮丽，凭什么，凭什么？”她本来已经哑了的嗓子发出嘶吼。
“你这种人，为什么能当医生？”扶着那母亲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狠毒地盯着慕晚柠，“医生都应该是救死扶伤的，你呢？你是把来金城医院当医生当成追男人的手段了吧？因为这家医院是云家的，你以为在这里上班就能追到云霆？”
“就是，结果云霆还不是要和林一涵结婚了？所以你就拿患者泄愤？这是自己的愿望破灭，然后报复社会吧？”又有人接口道。
“我儿子怎么这么惨啊，怎么碰上你啊？真是作孽啊。”母亲瘫坐在地上，哭得直拍大腿。
慕晚柠吸了口气，狠狠地压下心底的钝痛，“这件事已经在调查中，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还希望你们不要随意揣测。”
“我告诉你，如果调查结果出来，真的和你有关系，我不要任何赔偿，我就要你一命赔一命！”母亲抬手指着她喊道。
“呵，谁不知道你是慕家的大小姐，这么多年追着云霆，云家都没把你怎么样，这件事肯定也会有人给你兜底，到时候说不定推出一个替死鬼呢。”又有人开口道。
慕晚柠往人群里看去，目光落在说话的人身上。
那人被她盯着，就往人群里躲了躲，缩了缩头。
“对，等着调查结果有什么用？结果出来肯定也是包庇有关系的人，我看那个什么副院长傅云峥就像是被推出来顶包的，现在这社会，没背景可真惨。”
“就是，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死了都没人管。”
“委屈只能自己受着，连个真相都没办法知道。”
慕晚柠的脸色沉了沉，这些人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在拱火，随着他们的声音，那母亲的情绪显然越来越激动。
她垂眼看了看时间，距离她打电话给保安部门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可一个保安都不见过来。
平时停车场也有保安巡逻，这会却仿佛连巡逻的人都没有了。
她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如今在医院里，她也不知道能跟谁求救。
如果傅云峥没被牵扯进来，还能找他，可这会找他，就是拖他下水。
她抿了抿唇，还在思考的时候，就见那母亲从地上蹿起来，直直地朝她扑过来，“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拼了我这条老命给我儿子报仇我也值了！”
慕晚柠赶紧往后躲，没人拦着那母亲，她也不能还手，只能抬手护住自己。
本来憔悴瘦弱的母亲，这会突然有了无穷的力气，竭尽所能地撕打着。
“诶呦，可别真闹出人命啊，快去拉一下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呼啦啦的又上来一群人。
慕晚柠跌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上来拉架还是上来群殴，她非但没觉得那母亲被拉开，打她的手反倒多了几只。
甚至还有人撕扯她的衣服，“撕拉”一声，布料碎裂的声音响起，慕晚柠只能努力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贴在车上，减少能被这些人下手的地方。
蓦地，围在她身边的人突然散去。
慕晚柠睁开眼，见到是保安拉走了那些人，而云霆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她抿了抿唇，别开眼。
云霆站了会才走过来，脱掉西服，弯腰披在她身上，转过身看着其他人，“我们说过了，这件事已经在内部调查中，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云家的地方闹事。”他目光也落在家属的身上，“你们现在是受害者，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没人会再侵害你们的权益，但别把自己变成施暴者。一旦调查结果出来，金城医院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周围安静了几秒钟，突然有记者开口问，“云总，如果调查结果出来，和慕晚柠有关，你会包庇她么？”
“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做任何假设。”云霆看过去，“结果出来之后，我也不会包庇任何人。”
“云总，都说慕晚柠出现这次失误是因为你公布了和林小姐的婚讯，对这点你怎么看？你会因此改变婚期么？你会担心慕晚柠影响你的婚后生活么？”又有记者问。
“拿这种陷阱问题来问我，你们家不想干了是么？”云霆眯了眯眼，“我最后说一遍，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任何假设类的话，我都保留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权利。”他说着对韩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人。
记者和家属很快都被清走。
云霆转身垂眼看着靠着车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晚柠，“等我请你么？你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不行，非得跑出来给我找麻烦？”
慕晚柠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西服，那天她跟云霆说不需要任何人给她善后，结果这会还是他出来给她解决麻烦。
也是，她好像从缠上他的那天，就一直在给他带来麻烦。
而明明这些不应该是他承受的。
明明她就不该活着。
明明她应该跟云深一起死了的。
慕晚柠轻笑了一声，“那你管我干什么？他们把我打死了，大家不就都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