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不用金鸣子多说，莲玖大概也猜得到雒南子将灵体留在卦天门，换取的会是什么东西。
“莲掌教既会出现在此，想来也是知晓了鹰扬宗宗内近些时日多有变故。”
金鸣子掸了掸手上的拂尘，语气沉稳得让人分辨不出他言语间的情绪。
“我受任澜江之托暂住鹰扬宗，他自知瞒不过我，便也没有多做遮掩。”
“即将要传位的那位任宗主，如今正被囚于鹰扬宗的水牢之中。”
眼皮重重一跳，莲玖愕然皱起了眉。
任天行，被囚禁了？
“任老宗主前些时日，确实遭了暗算。”
眯着的眼缝微微睁开了些许，金鸣子依旧是那副和蔼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就算他全身灵气被封，依然能抗下任天行的暗算，将人重伤关进水牢。”
回忆起先前与任澜江那短暂的交手，莲玖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
当时她都把人逼到那份上了，任澜江若真有什么猫腻，就算再有心隐藏，也都该露出点什么马脚。
可任澜江当时，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想到先前卢子鸣的话，莲玖心下微沉。
任澜江身上……绝对有问题。
与她想到了一块，杜玄亦挑眉瞧着金鸣子：“师兄在鹰扬宗待了这么久，就没瞧出那老宗主身上有什么猫腻？”
冷哼了声，不同于对着莲玖的好声好气，金鸣子斜了眼杜玄亦：“任澜江留我在鹰扬宗，是为了查明他的亲缘。”
“可那人先前已被莲掌教差人救走，任澜江迟迟没找到人，才留我在鹰扬宗暂住。”
叹了口气，金鸣子颇为无奈地又继续道：“任澜江戒备心重，我几次与他见面也近不得他的身，自然瞧不出什么门道。”
话音一转，金鸣子语调微扬“倒是杜师弟，你精通推演卜算，怎地不掐算一番这里头是何乾坤？”
不愧是师兄弟，话专门往人心口处扎。
杜玄亦先前几次帮助莲玖已然惹怒了天道，没有莲玖在身边，他自是不敢再擅自推演天机。
且卜算一事本就只能推演出个大概，并不能具体到如此详细的东西。
杜玄亦就算是真算了，也算不出什么东西来。
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杜玄亦别过头，语气淡淡：“师兄有心思在这挖苦我，还不如想个法子，赶紧带我们两进去探探这鹰扬宗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毕竟莲掌教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突然成为师兄弟挖苦拌嘴中的挡箭牌，莲玖沉默着瞅着面前的两人，想翻个白眼，又怕有损她“见多识广”的形象。
她是翻遍了各大宗门的藏书阁不错，但说到底她到死之前，也不过活了将近二十年。
这万余年来她神魂游荡在玄冥大陆，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地沉睡着。
大陆上朝代变迁或者宗门更迭她都不甚清楚，只知晓大陆上特别大的一些变化。
这“见多识广”的名号挂着， 她心下属实有点发虚。
看出了莲玖那优雅不失礼貌的微笑已经维持不了多久，金鸣子沉吟片刻后轻咳了声。
左右看了看莲玖和杜玄亦，他略有些迟疑地开口：“任天行被关进水牢后，鹰扬宗近日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修为不错的弟子。”
“任澜江命人将所有出入口都把守得严严实实，就算是我带人进去，怕是也要被严查一番。”
若是真寻个由头让莲玖和杜玄亦跟着他一道进鹰扬宗，就算进门前没被查出什么来，以目前鹰扬宗的情况来看，任澜江也会让人盯着他们。
届时他们便是从暗处暴露在了明处，不方便行事不说，明日的继任大典也别想有什么动作。
莲玖垂下眼，思忖片刻后忽地问了句：“鹰扬宗里边的巡视情况如何？”
没想到莲玖会突然问这个，金鸣子怔了怔，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眯成两条缝的眼睛更深了几分。
思索着鹰扬宗内如今的布局，他缓声道：“鹰扬宗里的把守，倒是没有出入口这般严密。”
得到金鸣子肯定的答复，莲玖眉眼间舒展了许多，抬起头与面前的两人对视了眼，三人不由会心一笑。
此次出门，金鸣子说的是出来与友人会面，如今才出来一会，自然不能立刻返回。
正好一回到九重天就躲着他，怎么都瞧不见人影的某人被他在这里逮到，他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过。
将准备多时的账本取出，金鸣子一脸和蔼地拉过杜玄亦，趁着月色对起了账。
听着那温吞的声音一条一条地细数着他的“罪证”，杜玄亦有些绷不住面上的神情。
从一开始的强装镇定，到最后变成了一脸的麻木绝望。
他觉着耳朵都要起茧了，金鸣子手上的账本却只念了不到一半。
目光飘向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莲玖身上，杜玄亦抿了抿唇，试图挣扎：“师兄，我入门那天，你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弟……”
念着账单的声音骤然停下，金鸣子忽地轻声笑了笑。
明明依旧是那张瞧着和蔼可亲的面容，落在莲玖和杜玄亦眼里，却莫名带着几分怨气。
他幽幽地看了眼杜玄亦，语气平静：“正是因为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弟，所以我才会容许你赊了这么多灵石。”
“等把这些账还完了，你依旧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最疼爱”三个字的时候，金鸣子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卦天门每个人所修的道不同，圆满的方式也各不相同。
金鸣子修的，是财道。
如此市侩的道听起来实在有毁他在外的高人形象，所以他当初才会往谁也不认识他的玄冥大陆跑，去那里攒他的道。
至于对外，他只称是应友人之约，销声匿迹十多年。
听到小厮来报杜玄亦那巨大的花销时，他没第一时间去找杜玄亦算账，已经是对他这小师弟最大的“疼爱”了。
不给杜玄亦再开口的机会，金鸣子手一抖，掀开下一页账单，继续无情地往下念了起来。
等他与杜玄亦算完了账，几乎将杜玄亦身上的宝贝掏空后，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掸了掸手上的拂尘，接过莲玖给他的东西，金鸣子这才若无其事地往鹰扬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