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也是冥冥之中，就感觉今天不太对劲。
若是占卜、算上一卦，想来必然是大凶。
她脑海里总是莫名闪过水云雪在她面前死去的模样。
也许还有别的……只是也不太清楚了。
更是不清楚，那究竟是裘行歌还是水云雪了。
……
后背的阵纹在隐隐发烫，沈明心曾画在纸上看了许多遍。
她从未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
问幽、问老师，都没有给出她答案。
沈明心便不再问，只算是暂时放弃了。
可是水云雪的状态也太怪了。
要疯不疯的。
是，她是没死。
可当初对于他视角的他来说，她约等于死了。
他这些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她、在寻她，又是怎样知道阿娘的？
沈明心不知道。
*
水云雪踏遍几个大陆，身入凡尘界、灵界，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想寻到，一点点……一点点、什么都好。
可他遍寻无果，便陷魔障。直到流霜仙宗太上长老为他占卜，才寻到一丝线索。
他当时很冷静，可回到洞府后却是忍不住痴狂笑了起来。
对啊。
他就说怎么会。
怎么会什么也寻不见。
纵使死了，也该留下一丝痕迹给他。怎么会什么也没能留下。
原来是，她出现在未来。
……
水云雪开始认真对待自己，憔悴枯败的面容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他会在这无尽的岁月中满怀希望等待，等待她的降临。
诸天音也好，沈蕴也好。
什么能将她带来他的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水云雪唇边笑意盎然，可这笑意只维持了一瞬又被打破。
“你伤害了她，你怎么不去死！”
裘行歌的声音尖锐无比，时常会由他来掌握占据这具身体，水云雪难以压制下去。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不同。
“我纵使要死，也要等到她……”
水云雪轻声道。
想和她合为一体，愿意将生命都奉献上。
裘行歌不屑地笑，心中有痛有恨，又不忘往另一个自己心中扎最利最深的刀。
“你配吗？你就该死了永远别再出现，你就该去死。”
“你这具身体，合该由我来掌控。当初是我被剥离，真是苍天无眼。”
“你这种贱物，竟还在心存妄想。”
往日，这些话通常会激得水云雪再陷魔障不可，可今日不同往日，他已然将沈蕴送往了凡尘界。
虽然有限制他不能跟过去了，可是他只要想着，再过不久，她就会出现。
她会出现……水云雪便张开唇：“该死的是你。”
“我一直容忍你寄于此身多年，不过是因为明心当初——”
裘行歌抢答道：“她当初喜欢我。”
水云雪平静：“你如何配说喜欢？”
不过是叫了名。
若是将你的存在抹去，日后再次重逢，便不会再出现这种令他不适的意外了。
“你如何配？”
裘行歌语气怪异，感受到他心中所想，“你想将我抹去？你想将我抹去！”
“哈哈哈哈哈——”
他重复几遍，却不是害怕，只是深深地嘲讽。
“水云雪啊水云雪。”
“我当初真是庆幸你这猪脑子早早将我分离了出去，要不然我光是想到自己曾经是你就觉得恶心至极。”
水云雪仍是平静，手中复刻的照魂铃残身被他轻晃了晃。
“你既认裘行歌，早已无需再说。”
“死在这里吧。”
也许，还能在他的仁慈下感受她的一丝眷顾。
可惜，他已经不会仁慈。
……
裘行歌从他体内驱逐之后，水云雪便拥有了裘行歌的所有记忆。
连同他的眼眸，也会时不时染上当初被人所不喜的淡灰。
两份记忆混在一处，水云雪脑海中交战了好一会，谁也不认谁。
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阵纹……水云雪若有所思，想了许久，本是没有想那么做的，只是想到这样，他就算多了一条后路，还是没忍抿唇有了浅浅的笑意。
若是……若是明心真的不会喜欢他、真的不愿意与他合为一体。
那他、他死去好了。
只要想到死后能寄身于明心背后，就像是在永远拥抱她一样，水云雪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栗。
他是卑贱、是不堪、是心存妄想。
可是明心，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给他一个，向她靠近的机会。
……
云空中的长老暗骂他一声疯子，他不知在这看守了他多久。
每日，每日他都会重复一样的事情。
可是那沈蕴擅入凡尘界，水云雪出去帮她，早是十几年前的事。
更甚至，那他体内的另一魂，也早早脱离重修了去。
他倒好，日日都认为这些是新发生的事。
真是疯了，靠着这样的期待来度日。
云间的长老皱眉，目光望向山脚下。
被送来的那位少年……
唉，魂魄若是失了，终究会出大问题。
就以这样的方式给他送回去吧。
若是一生都想不起来，就这样，也好。
＊
沈明心感觉痛痛的，还能听见魔尊在和别人吵架。
别吵了。
……诶，谁敢和魔尊吵架啊。
她有一丝好奇，神智稍稍清醒了些。
……还是别听了。
穹光尊者，骂的好难听。
……
调阳唇边一抹笑极淡极冷，向羲怀：“极夜之巅，魔尊，贵驾来此。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说话时，不说是一字一句，可格外加重的几个字眼，叫人听了不免心尖一跳。
封人东海本是在殿外，刚一走近就听见这番话，吓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的师弟诶。
那长夜魔尊诶。
羲怀寒眸微眯，盯着调阳，黑雾比他更先动作。
调阳挥手接下，一番动作看起来是轻而易举、不动如山。
他冷声仍然是质问：“不知沈明心是你的什么人？让她孤苦伶仃在外这么久，今时今日才寻到，想必堂堂魔尊也没有多用心吧。”
“也对。若是真用心，明心怎么会躲你呢？她可是极其不想见到你。”
“那追寻令修真界可说是各处尽是，她可从未又有一次想过回去。”
“魔尊今日作态又是为何？是强迫她不成？我倒是第一次认识了魔族。原来真正的魔尊是这般。”
“果真如所说中，无情无心、卑劣不堪……无耻至极。”
封人东海心脏骤停。
等等，等等，等等。
师弟，你骂人前能不能让人有个心理准备！
显然是不会有的。
调阳还要继续开口，面色平静如常，字字却是戳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