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希甚至没有办法对穆怀年重复。她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眼泪。
但穆怀年自己，其实很快就想到了。
他慢慢地说：“有个说法，从来没有吃过甜的人，有一点点糖，就会很开心了。”
苏晓希吸着鼻子，不敢开口。
“苏晓希，我还会在穆家做一些事。”穆怀年语速很慢，“穆旭之可能还会听到更难听的话。”
苏晓希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没有办法让他生活在真空里。”
身为一个妈妈，她本该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可惜，目前做不到。
“虽然很残忍，很艰难，但是，这是他生命里不得不承受的。”
苏晓希轻轻叹息，“你说，命运为什么这么残忍呢？让我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多看看能拥有什么，而去忽略承担了什么。不然，熬不下去。”
她声音太低，穆怀年听不清，下意识地靠近。
苏晓希却忽然心有所感地转头，他的唇便轻轻从她耳尖拂过。
如清风抚弄春花。
苏晓希整个人从耳尖麻到脚趾。
不远处三人两狗也看到这一幕。
曹多手里的签子掉在地上。
苏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穆旭之，满脸茫然地拽了拽苏城的衣角，“叔叔，你怎么了？”
苏城忍住纠正他称呼的冲动，干咳一声儿，把他脑袋往边儿上一扒拉，“小孩子不要乱看。”
“没有乱看呀！”穆旭之忽然示意苏城低下头。
苏城不明所以弯下腰。
“吧唧！”穆旭之轻轻地亲了一下苏城。
苏城整个人僵了一瞬间。
亲过他的人多了，环肥燕瘦，热烈的，充满情欲的……
可是，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孩子亲，居然是这样的感觉吗？
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一下而已！
一个大男人，居然想哭！
“叔叔，姨姨说了，我不会让别人倒霉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亲亲你？那我给你擦擦！”
穆旭之被吓坏了，赶紧踮着脚尖想给他擦脸，又怕自己被嫌弃，忙眼巴巴地看着曹多，“叔叔，可不可以请你帮他擦擦？”
“不可以！”
苏城和曹多异口同声。
穆旭之满脸无措，两只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角。
“就得让你擦！”苏城一把把小家伙捞起来抱紧，脸埋在他柔软的小肚子上蹭，“臭小子！口水都蹭我脸上了！给我擦干净！”
他头晃来晃去，痒痒的穆旭之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儿。
曹多意味深长看着，幽幽叹息，“城少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儿了！”
瞧瞧，这馋别人孩子馋成什么样儿了！
可惜了。要是怀少的，还能认个干爹什么的，偏偏是他家大少爷的。
不是一路人，即便小的时候不懂事儿，等这孩子大了，多半也会和他们疏远。
于是苏晓希就发现，好像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苏城就跟穆旭之亲近起来了。
等穆旭之跑去逗狗玩儿的时候，苏城就冲穆怀年发起了脾气。
“我说你们穆家要是养不起就给人孩子送人亲妈那儿去吧！好好的孩子，还没你那两条狗重！不行我给你们找俩保姆去照顾孩子，我们家里的，照顾过好几个孩子的。这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儿了！”
“哥！”苏晓希轻轻拽了他一下。
苏城立马想到，刚才那个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豆丁也是这么拽自己衣服的，立马觉得喉咙发紧。
“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对紫外线严重过敏。不光是阳光，就是普通的灯光对他来说，都和毒药一样。”
苏晓希忍着心疼，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穆家没有刻意苛待他，他现在比较瘦小，原因也很多。”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没有人用心照顾。
照料他的佣人，只把这当做工作，管吃喝就完事儿。可是哪怕养个猫狗，都需要真正的爱意和陪伴。
那么小的孩子，整天自己待在地下室，活动量严重不足，心理也不健康，要是还能心宽体胖，才奇怪了。
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没能做到陪着他，苏晓希不想去苛责更多的人。
她甚至还不知道穆旭之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带到穆家。
到底是谁在暗中主导这一切？
苏晓希告诉自己，要按捺住情绪。
苏城感受到她的不安，冲着穆怀年嚷嚷，“你们家养个孩子还没养只狗精心，你大哥到底知不知道这孩子的情况？”
苏城平时也有些爱打抱不平，穆怀年倒是也没怀疑到别的去。
毕竟穆旭之那小家伙儿，却是有点儿特别，就连他自己，好像也会莫名地想多关照几分。
听苏城嚷嚷他也没生气，因为知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穆怀年就说：“怎么会不知道，他弄出来的孩子，不是一向都交给我大嫂么。”
“那几个也养成这样儿？”苏城一肚子气。
“不是。”穆怀年说：“这孩子接回来的时候儿，差一点儿就死了。后来才知道，是有病的。但是去接他的人又不清楚，就那么抱着，明晃晃的太阳没少晒，才出生没两天，小婴儿哪儿经得起折腾。”
苏城错着牙问：“孩子妈妈呢？”
“说是拿了笔钱跑了。”穆怀年语气里都是不屑，“但这话听听就得了。”
苏城挑眉看着他，“怎么说？”
“我那个大嫂，你还不知道么！”
苏城本来就琢磨着怎么能多打听点儿消息，听穆怀年主动提起来，马上就问：“你大嫂这么说，也不是没原因。你大哥不是已经有好几个私生子了。那也不能每个孩子的妈，都是真爱呗，总有奔着钱来的！”
苏城很是嫌弃，“就你那大哥，再怎么也是五十多的人了，那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跟着他，不图钱就图什么？图他能当人家爹啊？”
穆怀年笑笑：“这话是没错，但是我大嫂那个人，看起来大方，其实，想从她手里拿钱走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城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这个倒也是，主要这花钱也得花得心情舒畅，花钱打发跟自己老公搞出孩子的女人，那得大度成什么样儿才能痛痛快快叫人把钱拿走！”
“据我所知，我大哥那几个孩子的生母，后来的下场可都不怎么样。”
穆怀年似笑非笑，“有染上不该碰的东西的，有出车祸的，有被仙人跳的，反正别想拿了钱就潇潇洒洒过完下半辈子。”
“嘶！”苏城倒吸一口冷气，“都是你大嫂做的手脚？”
穆怀年语气很淡，“我没有查过。”
“那，你大哥知道不？”
穆怀年摇头，“他身边的女人什么时候缺过。对于一个早就抛在脑后的女人，站在面前他都未必认得出。又怎么会关心她后面的生活。”
“这……不至于吧？”苏城有点不敢相信，“都生了孩子的，怎么可能连样子都记不住！”
“他那堆孩子里，最少有两个，就睡过一次。”
穆怀年看向远处，“我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
苏城目瞪口呆，“那什么，确定是你大哥的孩子吗？做过鉴定吗？”
穆怀年笑笑，“我大嫂这么贤惠，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疏忽，当然都是她亲自带去做过的。”
苏城看向穆旭之陷入沉默。
那穆旭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在哪个破机构做鉴定，得出穆旭之是老大的儿子这个结论的？
是不是去太多，人家认准她这个大冤种，直接做都没做，直接就给出结论了？
苏晓希也屏气凝神地听着，听见穆怀年这么说，心底的疑惑也没能减少半分。
“那这个，穆旭之的生母呢？”苏城装作很随口的追问，“也是拿了钱就跑了？”
“没有。”穆怀年拧眉，“听说那个女人起初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后来呢？”苏城脱口而出后就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装作很八卦的样子问：“难不成等月份大了才找回来的？”
苏晓希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没有，说是得了什么绝症，本来想自己好好养大的，临终的时候才联系了我大哥。”
“啧！”苏城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苏晓希，干巴巴地说：“这，怎么听起来还怪痴情的！”
穆怀年眉眼微动，“但这话，是我大哥说的。”
“嗯？”苏城马上问：“你不是说，你大哥，他那什么，对这些孩子的生母，都根本不在意的！”
苏晓希见穆怀年微微皱眉，担心是苏城问得太着痕迹，就忙插话说：“这谁说得准呢！万一是真爱呢！”
苏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真是什么都敢说！
还真爱！
虽然明知道一毛钱关系都没，全是谣言，但是一想到那老头子，再看看自己妹妹，苏城就觉得，真是恶心吧啦。
“之前听说，你大哥好几个孩子，就穆旭之带回穆家的时候儿，你大哥和大嫂闹得挺厉害？”苏晓希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
她斟酌着问：“难不成，就是和这个说法有关？你大哥觉得这孩子妈妈对他，那什么情根深种，所以，你大嫂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