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芬对上谢荣光的眼神也微微一愣，隐隐有种似熟悉的感觉，只是眼下一心只想把这两人送走，也没深思。
“谢大哥，怎么了？”凌云悦也发现了谢荣光的神情，低声询问。
“没事，咱们走吧。”谢荣光低着头，先一步离开。
凌云悦这下也没空和熊孩子计较了，看了一眼黄桂芬，没多说什么，也跟着走了，谢大哥这神情明显不对劲。莫不是她逛太久，太累了？
唉，男人的战斗力太差了。
凌云悦摇了摇头，有些怀念她当年跟着张大娘一起在供销社里战斗的日子。
汪小杰看人走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对着凌云悦离去的身影一通比划。
黄桂芬看人离开暗自舒了口气，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句‘谢大哥’。微微一愣，姓谢？
黄桂芬忽然转过头寻找，只是此时身后早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
那个人。。原来是她的小光啊。
当年她男人出事，孩子又还小，他们孤儿寡母的，在大队里生存不容易。刚开始的时候，家里让她再嫁她是不愿意的，可是大队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仅仅一年她就熬不下去了。
后来是她嫁到城里的姑姑跟她说，想到办法让她到城里打工，就给人简单地做个饭每个月就能二十块钱的收入。
那时候她是开心的，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妇人竟然也能和大家一样赚钱了，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心里却是想着等赚到了钱，便给儿子买糖吃。
后来跟着姑姑一起到了城里工作了一个月之后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请人工作，这分明就是相看。
是她傻，没想过她一个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别人为什么会选她。
对方就是她如今的男人，比她大了足足十八岁，就连儿子都只比她小几岁而已。
可她在大队里真的熬不下去了，不说别人投来的异样眼神，她在大队里每天拼了命也只有六个工分，根本养不活自己跟年幼的儿子。
而且在城里干活的这一个月，虽然每天要干的活也不少，可都是比较轻便的家务，有了对比，她心里的抗拒就少了。
那时候她想，嫁人了也好，嫁人之后她有钱了，也可以照顾乡下的儿子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在她被姑姑要求谎称自己没有孩子的时候？
还是在她二宝出生的时候？
她不知道。
后来慢慢的，她似乎真的把这个儿子给忘记了。
只是没想到上天到底还是可怜她，能让她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
刚才那姑娘是他媳妇吧，看起来是个脾气硬的，这样也好，不像她，到哪都不用被人欺负，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黄桂芬，你快过来给我买这个，不然我告诉我爷爷，你今天把我弄丢了。”
汪小杰倒是没想太多，看到欺负自己的恶女人离开后，便在友谊商店里四处乱跑，看到自己喜欢的玩具，便停下来，叫嚣着让黄桂芬给他买。
结果喊了半天，才发现人还停在远处，有些生气地威胁起来。
对于这个后奶奶他是从来都不怕的，他妈妈跟她说过了，这个后奶奶原本就是他们家的保姆，是个伺候人的，是因为不要脸攀上他爷爷才嫁进来的，不是他的家人。
小孩子哪里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却是最会模仿大人的，会根据家中大人的态度，去模索着对待每一个人。
“来了，来了 。”黄桂芬抹了一下自己早已经湿润的眼眶，随后快步跑了过去。
另一边。
因为最近大环境的变化，京市已经多了不少私房经营的饭店，只不过大多都是半隐藏的开在各个小巷子里。
这里作为京市最大的商业街，自然也会有，只不过此时两人拿着大堆的东西，加上谢荣光明显心情不太好，所以凌云悦也没心思去找，直接去了旁边的国营饭店里。
正是午饭的时间，饭店里的顾客比起以前并不算多。
私房饭店多了，国营饭店里的生意也受了影响。
服务员端坐在收银台后面，只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收了钱，便让他们自己找位置等着去了。
“谢大哥要不咱吃完就回去？”在等待上菜的空隙里，凌云悦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谢荣光说道。
心里暗自盘算着等会把人送回去，自己再过来一趟，毕竟她月份也大了，每周也就这么一天休息的时间，今天不买，往后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过来。
“买完了？？”谢荣光有些意外，看她刚才那架势完全不像是要结束的样子？
“嗯，买完了。”凌云悦想了想，没明说，毕竟男人也是要面子的，体力差些就差些吧。
谢荣光不知道怎的，竟然看懂了凌云悦眼神，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刚才那女人。。。是我母亲。”
母亲？凌云悦到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荣光。
“当年我父亲意外去世，我还年幼，什么事都不懂，爷爷奶奶还有其他的儿子，帮不上什么忙，她在大队里过得苦。
有一天她说要去给我挣钱买糖，后来没过多久，我外公那边突然来人说她嫁人了，让我别去找她。”
谢荣光苦笑一声，小时候他根本就不想吃糖，可惜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当年他哭着追问外公她嫁到哪里，可惜没有人跟他说，只叮嘱别去打扰她的生活。
这事压在他心里许久，久到如今还清晰地记得。
小时候也曾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就会再次遇到。离开大队之后，心里也多了些期待，他会珍惜每一次外出做任务的日子，会仔细观察每一个相遇的路人，跟记忆深处的那张脸做对比。
后来时间长了，慢慢也就想通了，人跟人是讲缘份的。
果然当他不再奢望的时候，她就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个5.6岁的孩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原来她也会护着别人，会耐心地为了他给人赔不是，只是不知她还记不记得当年跟他一般大的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