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群侍从官看来，这个靖琪小姐对司令一直冷冷淡淡的。若不是司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胁迫，她老早与别人结婚去了。可司令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爱入了骨血。当年，底下里，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侍从也一直弄不明白司令何以会对她如此。有时候，会私下里开开露骨的玩笑，说定是这赫连小姐床上功夫惊人。但他也冷冷地训斥过，对他们的说法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按司令的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断断不会如此。
如今看来，司令是爱她，深至了骨髓的。所以他就算用尽所有一切手段，只为了能让她可以在他身边。而她，对司令也并非没有一丝情意的。否则，此刻断不会如此坚决地要返回清德。
赫连靖琪心知再多说也没有用，便由着菊兰扶着进了包厢。李介载只道：“夫人折腾了大半天了，想来也饿了。下属让人去吩咐厨房，准备点吃的。”说罢，他行了一礼，躬身而退。
才一会儿工夫，李介载已经命人端上了晚膳。赫连靖琪瞧了一眼，四菜一汤，都是按她平日里的喜好准备的，搁在小小的瓷碟里头，小巧精致，色香味俱全。良久，赫连靖琪才低低地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和菊兰都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出了厢房，李介载这才略松了口气，朝门口站着的几个侍从和丫头吩咐道：“给我小心侍候着。”
但想不到才与菊兰回房不过一盏茶的光景，他不过将报纸上头写的战况细细看完。已有人在敲他的包厢门了，那人隔着门急道：“李副官，你快去夫人那里瞧瞧，她晕过去了。”
李介载心里“咯噔”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与菊兰面面相觑，大步跨了出去：“怎么回事情？”
那侍从一脸地着急：“属下也不知道。李副官你才走没有多久，夫人就在里头大叫了一声，守在外头的小周和小赵推门进去一看，瞧见夫人躺倒在地。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所以赶忙让我来找你过去。”
远远地已瞧见数个侍从站在包厢门口，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李介载眉头一蹙，道：“夫人呢？”那小周颤声道：“回李副官，夫人没事，在里头。”
李介载瞪眼看着他道：“那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情？”那小周垂着头竟不敢回答。旁边的小赵，脚一并，行了一礼道：“夫人方才在里头叫了一声，我们几个以为出事情了，忙进去一看，只见夫人正躺在地上。我们走近想扶。结果……结果夫人是装晕，拔走了小周的配枪……”
李介载一听，顿火烧火燎地急了起来：“现在那把配枪呢？”小周颤抖地回道：“还在夫人手里……”李介载大怒，抬手就是两个大耳光：“你们这两个兔崽子，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们！”两人早知闯了大祸，此刻捂着脸噤声不语，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李介载在门上敲了数下，这才推门而入。他见赫连靖琪正端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而那配枪正搁在她膝上。李介载忙堆了一脸笑：“夫人，这枪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走火了，可大可小啊。我看夫人还是将这枪交给属下吧。”菊兰也忙在旁劝道：“是啊。小姐，你把枪给他吧。”
赫连靖琪不紧不慢地道：“要交枪也行，只要李副官你命人将火车在前面掉头。”李介载苦着脸道：“夫人，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
赫连靖琪抿了抿嘴角，殊无一点笑意：“行与不行，不就李副官一句话吗？”李介载沉吟半晌，还是摇着头道：“夫人，真的不行。”
赫连靖琪看着他，缓缓道：“就算我杀了你也一样吗？”李介载坚持道：“杀了小的也一样。小的答应过司令，定会亲手将您平安地送到总司令那里。”
虽然A国军队暂退，但保不齐在罗州重整后就马上卷土重来。清德现在虽然暂时保住了，可段司令生死未卜，若是A国军队反扑，谁能确保挡得了他们下一次全力进攻呢。他实在不能让夫人冒这个险。
赫连靖琪脸色轻变，慢慢拿起了枪，“啪”一下上膛后举向他：“李副官不会是以为我一个弱质女流不会懂得开枪吧？”菊兰见她如此，便知她不是玩笑，顿觉心惊肉跳：“小姐，不要……”又转头朝李介载道，“介载……你就答应小姐回清德吧。”
李介载闭了眼睛，一副坦然模样：“夫人乃出自军人世家，属下不敢有此怀疑。那就让夫人杀了小的吧。”菊兰急道：“小姐……”
空气里静至沉寂，赫连靖琪没有动手，淡淡微笑：“李副官真不愧是忠心耿耿啊。”那笑隐隐有种浅浅的凄凉在里头。李介载回道：“谢夫人夸奖，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赫连靖琪的笑缓缓敛了下去：“你说，若我用枪指着我自己的头，然后手指这么轻轻一按，你说结果会怎么样？”
李介载一惊，却见她也当真这么做了，对着他的枪口一点点地移到了她的太阳穴边。菊兰霎时冷汗淋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不要……小姐……”
赫连靖琪垂下眼帘：“李副官，你说你现在能同意我的要求了吗？”菊兰扯着李介载的袖子：“你答应小姐吧。快……快答应吧。司令现在生死未卜，你就不担心吗？”
李介载沉吟许久，他在段旭磊身边这么多年，知道这位靖琪小姐虽然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可却是个外柔内刚之人。万一她当真这样做的话……他忽地重重叹了气，反正横竖是完不成司令的交代了，而且司令如今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了，他也挂念得紧，索性就成全靖琪小姐算了。遂点头道：“好，好，小的马上吩咐下去，在前面最近的站头掉头，回清德。”
赫连靖琪缓缓地舒出一口气，道：“那请李副官下去吩咐吧。”李介载应声而退，到了门口，不甚放心地再次叮嘱：“夫人，小心枪支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