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茗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下的。
一觉醒来的时候，陈丽已经起床，她躺在她那一半位置上，看着窗外的天色晦暗。
离开里间的时候，母亲陈丽正好从外面回来，“快去洗漱吃早饭。”
简茗没说话，细致地观察她的面色，病色难掩，但是其他相同阶段的病友好些。
可不知道在化妆品掩盖下，她隐藏了多少痛苦。
她半夜睡得很沉，上半夜提着神不敢睡深，可后半夜最终也睡熟了。
可她知道肺癌晚期，癌细胞扩散，疼痛不适是难免的。
哪怕有顶尖的医疗团队，也不能把疼痛完全免除。
“这么多年了，一直坚持每天化妆呢？”简茗试着挑起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她不想让气氛这么冷硬。
“是啊，律所工作忙，难得闲下来又要接待客人，主持晚宴什么的，干脆就天天化妆了。”
陈丽自己摇着轮椅，简茗过去，推她进了电梯，去餐厅。
看见简茗下来，林叔吩咐餐厅上早饭。
餐厅里，陈丽停在简茗侧面，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安详地看着女儿吃早饭。
不知道脑海里想着什么。
简茗端着碗偶尔抬头，总能撞进陈丽的目光里，就像小时候在简家赏雪的那些冬天，她永远被母亲温柔慈爱的目光拥抱着。
今天外面依旧阴冷，但是她的心里暖暖的。
自从昨晚之后，她们母女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可她们很默契，都没有主动提起。
吃过早饭，简茗出门，去送莉莉安那套利索又不失华贵的礼服。
这次她没能见到莉莉安，但是对方助理那个态度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比莉莉安本人更高傲。
“礼服给我就好，后面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助理接上礼服就走了，完全不管简茗的反应。
女人耸耸肩，自顾自往回走。
除了后续修改，她很少跟客人直接接触，这样式的，少见。
眨眨眼，女人回家，正巧撞见照顾陈丽的佣人 ，“万姐，我妈上午还好吧？”
这位佣人比她年纪大，简茗称她一声万姐。
“一切正常，心情也挺好的。”
“那就好，辛苦你了。”简茗拍拍她的肩膀，错身去了储藏室。
那里放着她参加“太连杯”的七套礼服。
还有其他的布料等等。
当时从合租的公寓搬过来，她和谈皎皎的行李不多，但是各式布料倒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搬过来。
她得去看看上次打版的布料还有没有，她今天早上突然想到有些地方不太对，需要修改。
要是没有了，她得抓紧时间买。
忙了一天，简茗的毕业设计有了雏形，就差细节。
晚上陈丽难得让她陪着散步，万清和林素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生怕前面的陈丽出了什么临时状况。
所幸，一切如常。
安顿好陈丽，简茗下楼倒水，正好遇见谈皎皎从外面回来，在玄关处跟林叔说话，“你家夫人在么？”
“在啊，找我什么事？”
端着水杯，简茗接过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谈皎皎，“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在忙什么呢？”
“别提了，最近忙得饭都没有时间吃，我妈让我对账，没问题的东西，愣是挑刺。”谈皎皎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
看女主人露面，林叔恭敬地退下去，留她们两个人说话。
“现在是都弄好了？ ”简茗想着得提醒她毕业设计的事，事关学历，马虎不得。
“差不多了，我可能……得搬出去了。”
她话没出口，另一个同样重要的话题被抛出来。
简茗和谈皎皎对视着，过了好几秒才回答她，“想好了？”
“在你家住了这么久，挺不好意思的。已经决定毕业回家里帮忙了，就不继续麻烦你。”
谈皎皎想起她们才搬进来的时候，那时候简茗跟司择毅感情可不像现在这样。
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心的。
想到这儿，谈皎皎凑近好朋友的耳朵，气声道：“我可不想一直当你们俩的电灯泡。”
“去你的。”简茗拍了拍谈皎皎的腰，“晚上留下来吃饭。”
“嗯。”谈皎皎也不推辞。
她们俩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是聚少离多，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嫁给司择毅以来，简茗第一次在晚饭的准备上留心，亲自找到林叔，交代晚饭的细节。
谈皎皎的牛排要煎七分熟，蔬菜沙拉里面不要放沙拉酱，她花生过敏，含花生的菜式一律不要……
这些细节厨房的人都知道，可是她就是想再交代一遍。
要是司择毅在这儿的话，说不定会笑她……
简茗想起在大陆那头的某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东八区时间晚上十二点二十一分。
司择毅把白天吴奇送来的股权分分割书重新看过一遍，确保卢琇在财产上和司氏没有关联。
至于奶奶闫可冰用自己的钱贴补司季，司季和卢琇藕断丝连的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威胁不到司家的利益，这些事情都无伤大雅。
合上文件夹，司择毅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准备着吃晚饭。
电话响起的时候，简茗正在厨房打转，她屏幕也没看一眼，直接接起电话， “喂，你好？”
男人轻笑：“……是我。”
还这么忙吗？
女人这才把手机拿下来，仔细看通话显示，“还没睡呢？”
“马上就要睡了，看看你在干嘛。”
简茗走到厨房外面，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忙着准备晚饭。”
她语气跟平时几乎一样，但是司择毅还是听出了异常。
“今天怎么对晚饭这么上心？”她平时可从不过问晚饭的事。
“皎皎要搬回家了。”正好他打电话过来，就不用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再告诉他。
司择毅脱外套的手一顿：“怎么，你们闹矛盾了？”
“没有，她要回家里帮忙了……”
简茗把今天下午两个人的对话简要转述给他。
他对谈皎皎印象很好，毕竟她跟妻子是过命的交情。
这骤然分开，她心里肯定不顺畅。
“以后还是可以经常相聚的，离得也不远嘛。”他尽力安慰她。
“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男人听见管家林叔的声音，“那你们先吃饭，我先挂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