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存在的证明
睁眼醒来时，泉已经没了踪影，旁边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远山上露出半个太阳，微弱的晨光从窗外照进来。
大概是去上补习班了......雨宫树晃了晃眩晕的脑袋，抓起手机看时间。
七点。
雨宫树将两床被子都叠好，想着今晚说不定还得这样睡，所以没有收进壁橱。
穿好衣服下楼，起居室飘着冷气，寒风从庭院大门的缝隙中吹进来。
一切好像都变得冷冷清清。
他走到暖炉桌旁，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再去到厨房，那里也同样空旷。
看来泉今天走得很着急。雨宫树得出这样的结论。
于是他就用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做了份鸡蛋火腿三明治，吃完后就出门往稻叶家的方向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稻叶直美的神态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最终，在做完数学试卷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叠长方形的卡片，递给雨宫树。
“你看这个。”
雨宫树接过卡片，全部都是书签。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概二十张书签，每一张都写着“树”。
“昨天是书架整理日，我下午在图书馆整理图书，无意间从一本书的夹缝里发现了写有‘树’字的书签，然后，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找到了这么多张。”
稻叶直美解释说。
雨宫树一张张看下去，书签左下角还写有日期，最早的一张是三年前，最晚的是两年前。
‘树’用繁体字写在中央，字迹十分清秀，有些熟悉。
“写有自己名字的书签？或者......也许是某个男生的恶作剧吧？他暗恋的对象肯定叫‘树’。”
“我翻阅了学校的班级花名册，近五年来，只有学长你的名字里带‘树’哦。”
雨宫树一下顿住，接着笑道：“虽说是有人给我递过情书......但把我的名字写在书签上藏起来，怎么看都有些怪怪的。”
“也许人家是个害羞的女生......不过，能连续不断地写一年，也真是了不起。”稻叶直美说，“在学校没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女孩子吗？”
雨宫树想了想，摇头：“没有，别说印象深刻，能说得上话的女生都不存在。”
“学长你还真是无情啊！”
稻叶直美感叹了一句，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你再看看背面。”
雨宫树将那些卡片翻转，他微微惊讶起来，每一张书签背后竟然也写着东西。
有些是“请”、“好”这样的单词，有些则是词组。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于是，二十张卡片所包含的单词和词组便组合成了一段话：
【喂，树。希望你变得更顽强，变得成熟，变成大人，请你力所能及地好好生活下去。】
那熟悉的字迹忽然让他心头一颤。
喜鹊在窗外干枯的树枝上叫着，冷风吹动窗帘。
这是泉的笔迹。他对此毫不怀疑。
.......
上完课后，雨宫树从稻叶家出来，乘上通勤电车回家。
出了车站，他一边给泉打电话一边往家里走。
打不通，是空号。
接连尝试了三遍，依然不行。
即使寒假快要结束，小樽的街道依然被雪覆盖着，从走出车站开始，时间好像变得特别漫长。
这个小城市的时光很宁静，冷风吹动树枝，浓重的乌云紧贴着苍穹，浪花无声拍打着海岸。
雨宫树仿佛置身于一场黑白默剧。
终于走到了家。
这座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老式洋房在雪地里默然颤立，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
风越来越大。
雨宫树正要打开院门进去，忽然，旁边那根生了锈的邮筒哐当一下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的信件被风吹起来，洋洋洒洒地如同雪花一般散落在雪地里。
雨宫树愣了一下，而后跑过去拾起离他最近的一封信。
收信人是......新岛泉......寄信日期是去年的暑假。
他咽了口唾沫，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水落石出般浮起来。
寄信人是雨宫树。
全部，雪地里全部的信，寄信人都是雨宫树，收信人都是新岛泉。
它们无一例外地躺在邮筒里，无人接收。
阿树。
雨宫树茫然地站在一片白茫茫中，好像听见了泉在喊他。
我明白了...
他蠕动着喉结，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嗓子像是一列报废的蒸汽火车，他倒在雪地里。
雪花从天上落下，落在他肩头，落向每一个孤单的灵魂。
在神游着的意识中，老房子离他越来越远，好像被漫长年代里的地质运动相隔开来。
身上的雪花越来越多，就快被大雪掩埋。
一个只看得清轮廓的女人出现了，她慢慢走过来，向雨宫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