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肥……”
技术员没想到苏乔竟然会提到化肥。他们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农场，化肥是个禁忌话题。
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前年大家兴致勃勃地催化肥，结果那一片玉米，一片一片的死光，那是一种好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的绝收……
那一年，农场大歉收。
他们不敢报上去，只能独自消化这歉收的上万斤粮食。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们农场便不再使用化肥这种东西。哪怕上面的化肥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他们也不敢再用了。
“你们该不会也觉得，化肥会导致庄稼绝收吧？”苏乔脸上继续带着笑意询问。
两个技术员没说话。
但是他们的表情却是已经告诉了苏乔，是的，他们就是害怕使用化肥，会导致农场粮食绝收。
前年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那种颗粒无收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深有体会的他们，是不敢再乱想什么了。
苏乔呃了一声：“技术员同志，你们就没怀疑过，是你们使用化肥的方法不对？”
技术员一愣：“这使用方法不对？难道化肥不应该追在玉米兜下？而是应该洒在玉米芯上？”
“……”
苏乔觉得，这个技术员的水平稍微有点问题。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化肥刚面世，他们没什么经验也是正常的。
但是身为技术员，一次失败后，就不敢用第二次了，那对得起将化肥研究出来的人员吗？
这道理很简单，苏乔简单分析了几句，技术员就不再说话了。
“呵呵呵……呵呵呵……”略显突兀的冷笑声响起，苏乔抬起头，其他的人也一起抬起了头，看向田里的胡田军。
胡田军将手中的一把野草堆在了玉米杆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抬起头笑着道：“这位同志的话很能振奋人心，但是你过日子可不是靠你这几句话就可以的。”
“那种叫做化肥的东西，我们尝试过了，它不仅不能带来好的收成，还会让我们面临颗粒无收的下场，你知道颗粒无收代表什么吗？”
“颗粒无收，表示我们农场全部的员工，甚至整个黑省的人都要饿肚子，这么大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胡田军65年就过来了的，在农场呆了十年的他，自认为已经是一把侍弄庄稼的好手了。
在侍弄庄稼面前，不管是新来的场长，还是他的黄毛丫头对象，都没有自己有话语权。
苏乔眨了下眼睛：“这位大叔是？”
一旁的何家辉连忙介绍：“这是胡主任。”
胡田军微微抬起胸膛，眼中有轻蔑一闪而过。
苏乔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胡田军。
“胡主任？”
“是。”
“您还是军人吧？”苏乔笑着问。
“你这不是废话？”这农场虽然说是农场，但是在农场办的人，大部分都是有职位在身的。胡主任相当于一个营长级别了。
苏乔点了点头：“我记得刚才场长同志想要找您商量事情但是您没去吧？是不需要服从场长的命令了，说您没将场长放在心上啊？”
胡田军没想到苏乔竟然如此的直白，他一时间有些愣住，怔怔地看向顾长垣，早已经想好的解释的词，忘了说了。
苏乔没在意。
顾长垣脸上也带着浅淡的笑意，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胡田军回过神来，开口解释：“我刚跟小何说了，我先来地里看看然后再去见场长，不知道场长的找我是有什么事？是不是比种粮食还重要？如果是，那就是我的不对。”
“我愿意接受场长同志批评，我也会展开自我检讨。”
胡田军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如果顾长垣找他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顾长垣在无理取闹了？
苏乔啧了一声。
她男人不好开口跟胡主任一般计较，她可不怕。
“哦，那么胡主任在拖延着不去见场长的这段时间里，你让粮食增产了多少？”
“你……”胡田军被苏乔的话一噎，这玉米才刚挂穗，她竟然问自己让增产了多少？这不是存心没事找事？
“苏同志不知道庄稼收获是什么时候吗？如果知道，也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了吧？”
胡田军有些恼羞成怒了。
苏乔啧啧感叹。
“胡主任，组织派你过来，是让你来指导社员们种地的。比起你的亲力亲为，你不觉得多想一些提高产量的办法，更能很好地完成组织安排的任务吗？”
虽然有句话不该说，但是当领导的，就是来领导人的。农场的社员们自己会干活，真不需要胡田军手把手地来教。
胡田军这样手把手地来田里干活，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胡田军被苏乔说得气急败坏，他这个时候才发现，果然李玉茹说的是对的，这个苏乔可不是外表看着这样的柔弱。
“我不想跟你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同志一般见识。”胡田军说完，人也十分生气地看了眼顾长垣：“还有场长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情直接吩咐就好，不用让您妻子来当排头兵。”
这人肚量不大，本领没有，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苏乔呵呵了。
一边的顾长垣这个时候开口了：“胡主任，你误会小乔同志了，她只是想要让农场产量提高而已，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胡田军抬眸，心想苏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给他面子，还不是针对他？
他刚想张嘴，顾长垣已经补充了一句：“胡主任也是爽快的人，既然如此就把化肥仓库的钥匙给我吧，现在正是玉米抽穗的时候，我好安排人们把肥料追下去。不能耽误了丰收。”
“追肥？”
胡田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长垣：“顾场长，你不要想着要领功劳，就做出这种糊涂的决定。那肥料研制根本就还没有成功，你追肥了到时候庄稼颗粒无收，这责任谁来担当？”
“自然是我这个场长来。”
顾长垣语气淡淡的，但是话语中的力量却像是有千钧重：“领导将农场交给了我，让农场产量提高，让附近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就是我的责任。”
他不会因为怕担责，就不去尝试能让粮食更丰收的方法。
而且再说回来，他也相信苏乔。
胡田军算是看出来了，顾长垣是铁了心要给这些庄稼追肥了。
“行，好，既然场长你坚决要这么做，那我自然也是拦不住你的。不过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执意要追肥，到时候庄稼出问题了，那可是跟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责任，你必须一个人担下来。”
“可以。”顾长垣脸色未变地回答。
苏乔见状，笑着道：“既然胡主任这么怕担责，那胡主任何不写下一张证明？”
“证明？”胡田军转念一想，觉得的确是可以写下一张证明。
只要他有顾长垣按手印，盖章的证明，那么使用化肥后，农场出现任何的问题，就真的跟自己没半点关系了。
说不定等颗粒无收的时候，就是顾长垣这个新来的场长滚蛋的时候……
胡田军想到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不由得十分的高兴。
“苏同志，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我写下这证明以后，今年农场的收成就跟我没有关系了。到时候出事，你们也别找上我。”
“知道，不管好坏，结果都跟胡主任没有关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