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声音接着挣扎道：“他可能还不想连线我们的直播间，我们稍等片刻。”
随即场面陷入尴尬的蝉鸣声中。
李泳奇戳了戳屏幕，看看是不是他这里的画面卡帧了。
手机中的蝉鸣声像捂着一层被子，闷闷呼呼的不清亮。楼外蝉鸣仍不减，此起彼伏，在门窗的缝隙中趁虚而入。
然而李泳奇隔着屏幕都能听到直播中僵硬的卡痰声。
李泳奇向着卷帘门与地面缝隙中透出的光，左右试探着前进。他走到关闭的卷帘门前，听到门外细碎的脚步声，连同沙砾在水泥地面上翻滚摩擦的怪叫。
李泳奇俯下身子，侧耳对着透光的缝隙，听见外面呜呜呀呀地说道：“可能网络出了点问题……我们再连一下。”
外面也陷入沉默。
这个沙哑的嗓音依旧陌生，陌生得让李泳奇无处回想。
李泳奇几乎可以听到看直播的观众猛戳键盘和手机屏幕的声音。
李泳奇一阵惊喜——这么有意义的场景一定要留个纪念。
他自己新建了直播间，与楼外那些人一样——相似的场景和疯癫的运镜。
没成想李泳奇的直播一开，就混进了几人的直播圈，轻细无声。
李泳奇调整了光色和滤镜，将设置中的所有滑块拉到底。
画面顿时一片漆黑，只剩下轮番的弹幕在屏幕一角活蹦乱跳。
“呃……大家稍等一下……滤镜出了点问题……”
李泳奇摆弄来摆弄去，无意间把色调调成反色，接着反转镜头。屏幕中央闪出蔚蓝色的方脸。
“哎哟！”
李泳奇被吓了一跳，手里一哆嗦。手机从手指缝里滑落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李泳奇连忙捡起手机上下正反打量，手指在手机膜和摄像头上不断摩挲，确定摸不出瑕疵后才作罢。
“呃……不好意思，刚才出了点小问题……现在没事了！”李泳奇咳了两声，正对着屏幕，端正音调说道。
李泳奇特地压低音调，紧盯着屏幕中自己严肃的脸，确定五官平平整整地说完之后，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而他的双眼聚焦摄像头下方。从屏幕上的摄像头中看来，他就像一个拘谨认错，不敢直视家长的小孩子。
他心想，这样交代过后，观众应该会原谅他了吧……毕竟也让观众们受到了惊吓。
他瞥向像车轮一样翻转的评论区。而里面已经笑成了一锅粥。
“笑不活了……家人们……”
“弟弟太可爱了！是学表演的吧！”
“没学过编程的还真整不出这绝活！”
李泳奇心里纳着闷，自己确实做错了呀，他们这是在说反话吗？真是比鲁迅和老舍的语言还难琢磨。
一条弹幕姗姗来迟，说道：“他是怎么做到把所有按键全部调反的？”
另一条弹幕紧随其后，说道：“肯定是学过编程的！而且还懂不少呢！”
“我哪里学过编程呀？”李泳奇心里想道，“可能是我在梦里学的……哎呀，管他呢！”
更多的观众涌进直播间。观看人数直接翻了好多倍。
“咳咳。”李泳奇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我该怎么调试画面亮度？”
懂行的耐心观众在评论区里写出具体的操作方法。那就像一整块豆腐，在瓷盘里横冲直撞。
“把设置里的对比度调到百分之八十，色彩饱和度右调一指宽……”
“一定要把反色取消！”
行行小字如群蚁排衙，看得李泳奇眼花缭乱。
终于下面又有一条弹幕说道：“去外面有光的地方不就亮了嘛！”
李泳奇豁然开朗，迈着小碎步走向后门，顺着楼道沿墙徐行。
下面又有评论说道：“这位是这群人中最有意思的！”
“以后我们都看你了！”
“那些人真无聊……”
“就知道什么老铁，什么刷礼物乱七八糟的！”
“还是这个靠谱！”
李泳奇过了几眼时刻迭代的评论区，探头向门外看去。
不知不觉间，又有一群人带着寻宝的新奇感，挤进直播间。
门外的景色依旧如初，丝毫没有半点波澜。
屏幕下方闪出一条评论说道：“还有大哥呢！”
此言一出，观看人数些许下降。
李泳奇心中一慌，不解道，所谓的大哥到底是谁？
评论区又有人说道：“大哥还在那个地方，没动！”
“你快要和大哥碰面了！”
李泳奇心中猜出一些门路，接着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和大哥走散了，请大家帮我找一找！”
他再看向评论区，竟然多了几条怀疑的话语。
“你们不都有定位追踪器吗？”
“大哥不就在你正前方吗？”
“你连大哥的位置都不记得了？”
“他应该是大哥派来搞笑的吧！”
骤然飞过几条弹幕。
“要是没有他我还真不愿意看了！”
“他可能不是团队的！”
“应该就是来凑热闹的！”
观看人数又掉了几个。
李泳奇见情况不妙，眼珠一转，急中生智说道：“我不小心把定位器弄丢了！所以……呃……行动不太方便。”
也许那些离开直播间的都被正在观看的叫了回来，又或许其他主播的直播间太无聊，观看人数不仅涨了回来，反倒增加了不少。
李泳奇学着那些人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刚刚跟大哥取得联系。我们已经占据所有据点，围剿行动……动……即将开始！”
屏幕中四面八方冲出五花八门的礼物、游艇、火箭……像十面伏兵围剿敌军。
李泳奇看不清镜头中的画面，也看不清自己的脸。
屏幕下方也迎来全新的评论。
“这位是谁？”
“应该是二哥……”
“不！是大哥的接班人！”
“大哥呢？”
“没声了！”
“这才是新大哥！”
屏幕上方跪拜的弹幕如千军万马一扫而过。
那些直播间的观众纷纷“跳槽”，等待李泳奇发令。
评论区里锣鼓喧天，礼炮满天，欢迎李泳奇接任。
李泳奇被晃得措手不及，急忙道谢。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一路高涨，达到顶峰。
李泳奇都有些纳闷——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观众？
观看人数又悄悄涨了三五个。
几个冗长有序的昵称出现在直播间，发出醒目的评论。
“兄弟们！他不是我们的人！”
“我们不认识他……”
“他是我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