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可认识?”宁泽开口。
谢漾自然认识,也不会撒谎:“她是小公主的贴身婢女,可是犯了什么错?”
昨日还趾高气昂,今日一早便踩在阎王线上了。
真是令人唏嘘。
谢漾心里没有丝毫见人落魄的快感,因为此刻她觉得自己也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执刀的是眼前的皇帝。
宁泽冷哼:“这贱婢污蔑王妃对茱萸下黑手,孤气不过便将她打了一顿。”
谢漾心中一紧,一时之间分不清楚皇帝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宫女污蔑自己,还是其他……谢漾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准。
“小公主与王妃玩乐甚好,已经足以说明这贱婢在说谎。”宁泽用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又就着宫女奉上的漱口茶水,漱了口,慢悠悠的说道。
谢漾只得点头。
“行吧,既然真相大白,这贱婢留着也没用。”他一挥手,便有太监直接在宫殿内扭断了还处于昏迷中的宫女的脖子。
全程没有发出一声响动,一条人命便归了西。
桌子下的谢漾捏紧了自己的裙摆。
这狗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杀鸡给猴看?
她是那个猴……
“王妃似乎比昨日要拘谨许多。”宁泽轻笑,谢漾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宁泽和宁宴长得只有两分相似,在唇角,笑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剩下的部分便是完全不像了。
皇家的男子,便没有丑陋的,宁泽长相更偏女气,面色苍白,像是常年不晒太阳,没有丝毫生气。
“陛下莫要打趣臣妇,若是无事,臣妇恭请告退。”谢漾谨慎用词,她并不想惹疯子。
可惜疯子不放过她。
“谢漾。”宁泽第一次喊这个名字,带着莫名的情绪:“这名字还听绕口。”
他像个话篓子。
谢漾的直观感受。
话又多还喜欢杀人的变态狗皇帝。
“谢漾,塞外来犯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都,你说孤派永安王代驾亲征如何?”宁泽目光幽深,一字一句。
不如何!
她新婚燕尔,昨夜便算是洞房花烛夜,还没有尝到味儿呢,就要把她的美人夫君送到前线去。
这注意可真是不咋地。
谢漾想掀桌子。
双手扣着桌面,忍不住想要发力。
宁泽就这么看着她面上五颜六色一个接一个的闪过去,唇角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陛下是一国之主,陛下的旨意便是天意,夫君若是能替陛下解忧,是我们夫妇二人的福气。”谄媚的话语从她的嘴里讲出来,完全听不出一丝真心实意。
可宁泽像是听不出这股子阴阳,还点了点头:“孤心甚微,谢相国生了个好女儿啊。对了,谢相国一直是国之栋梁,我皇兄还曾经拜师相国,宫中不少年纪小的皇子公主正愁没有一个老师,今日一见谢漾你,孤立刻就想起这回事了。”
谢漾:“……”
把她夫君派去前线,把她老爹拉到后宫当人质。
什么仇什么怨?
她不明白。
“能为国效力,是父亲的荣幸。”谢漾咬牙切齿的憋出了几个字。
宁泽突然朗声大笑,然后便让谢漾离开了。
谢漾走出屋子的时候,那笑声还在耳边回荡,她微微停顿。
余光中,那少年皇帝虽然在笑,目光却始终犹如毒蛇般缠绕到谢漾身上,朝霞洒在他的面庞,衬托出一股子鬼魅邪肆的气息。
只是余光一瞥。
谢漾已经浑身不舒服了。
谢漾回到家中的同时,诏书两份,一份送去了相国府,一份送到了永安王府。
对于塞外的入侵,大渭绝不手软,皇帝决定派出五十万大军,由永安王亲自领导,势要将塞外拿下!
原本剥夺掉的兵权一夕之间又回到了永安王手里。
这让满朝文武唏嘘不已。
新帝这是要重用永安王?!
前脚逼宫割人嘎嘎,后脚送回兵权赏个甜枣……这两者过于极端了吧。
就在众人都以为永安王这次要重整旗鼓的时候,城郊的院子已经蓄势待发。
军师明树看着远处的京城,眉眼清冷,淡淡吐出一句。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永安王府。
宁宴面无表情的接了旨,又嘱咐王管家塞了些银子给传召书的公公。
谢漾一路跟着他回到了后院。
心里的火再也忍不住,她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刚要说话,整个人却被拽进了宁宴的怀中。
谢漾顿时不说话了。
宁宴抱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家看看相爷。”
谢漾心思一动:“那你呢?”
诏书上面说的可是不日启程。
她的美人夫君,身娇体弱的,战场上杀人不眨眼,这要是磕着碰着哪里,她都会心疼的。
宁宴对于她的缱绻很是受用,勾唇笑道:“不碍事,今晚回府就行。”
谢漾被他眼角的桃红撩了眼,眼神慌乱:“那我先回去见父亲,把东西收拾收拾。”
之前住在家里,好动东西都要收拾回来。
她和宁宴道了别,上了马车,一路来到相国府。
此时府外停着一辆硕大的马车,一看就是宫中马车。
她愣了一下。
宁泽不会是今天就想要把父亲接进宫吧?!
马车刚停好,谢漾不等红昭来扶,翻身而下,直奔府内。
此时正好看见高坎领着父亲往外走。
她眉头微皱:“父亲。”
谢相国一看见是谢漾,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过来,到父亲这儿来。”
谢漾走过去,相国老泪纵横。
“陛下如此看重老臣,是老臣的荣幸,能者多劳,老臣豁出去一条命,到死也是要报效陛下的。”
谢漾唇角微微抽搐。
她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啊,这昨天晚上刚回来,大早上又要被拉过去。
在自己家榻上睡了还不到六个时辰。
她甚至能听见老相国心里怒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身边的大哥谢衍也是阴沉着一张脸,跟个松柏似的一言不发。
老相国拉着谢漾的手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等上马车的时候,谢漾不知怎的,竟是看到了一丝诀别的意思。
怎会……
她忍不住上前抓住老相国的手。
“父亲……”
“宝贝女儿,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王府和家里都要住住。”老相国伸出一只手拨开了谢漾的手,然后冲着旁边低头等待的高坎说道:“有劳高公公了。”
“相爷请。”高坎翻身一跃上了高头大马,迎着朝阳走在最前面,那一辆载着相国的马车就缓缓跟在后面。
谢漾站在门口,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子恐慌。
此时老太太从里院跑出来,只看到了马车的车轱辘一眼,便拐到了别道上。
“你父亲呢?”老太太愣住了。
谢漾看着空荡荡的道路:“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