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被打这事儿梦里也是发生过的。
只是那时候陈卓已经失去了妻女，整天沉浸在悲恸和后悔之中，哪还有心情管别人的烂摊子。
陈卓记得猴子是因为手脚上占了村西杨家闺女的便宜，才被杨家的两兄弟给打了个皮青脸肿。
因为这种下三滥的流氓事被打，还有脸来找自己帮他出头？
想到这陈卓冷冷一笑，一边穿鞋一边问曹强兄弟，
“他被谁打了？”
“村西头的老杨家兄弟俩！”
曹强立刻回话，义愤填膺的说道，
“听猴子说，他是听到杨家那俩逼崽子说三爷你的坏话，一时气不过就跟他们打起来了，结果他没干过人家！”
嚯，还懂得祸水东引呢！
陈卓喉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看傻子似的看了曹勇兄弟一眼，随后穿好鞋子往外走，打算去找老婆孩子。
曹氏兄弟忙跟在屁股后面追问，
“三爷，咱空手去啊？用不用拿家伙事儿？”
陈卓头也不回，
“我去找你们嫂子，拿家伙事做什么？”
曹勇一听这话急了，跑到他身前拦住，
“三爷，咱不去给猴子报仇吗？”
陈卓停下脚步，抬眼看着眼前的一对愣头青兄弟。
梦中这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
曹勇性子直遇事好冲动，经常被人撺掇的四处放炮，梦中那辈子没少被有心之人挑拨利用，
曹强相对比他就稳重许多，办事谨慎心细，
这兄弟二人配合着，倒也算是天衣无缝。
陈卓这次打算让他们早些成长起来，便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脑袋，意味深长的看着曹强说道，
“遇事不要仅听一面之词，多听多问多想多看，别跟炮仗似的，别人一点就着，
猴子这事儿你们弄清楚了再来找我，弄不明白...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陈卓对着窗户玻璃理了理发型，大步往后院儿去了。
曹勇听后一愣，满头雾水的挠了挠脑壳，刚想追上去就被弟弟扯住了手臂，
曹勇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曹强，
“三爷方才那话啥意思啊？”
曹强看着陈卓离开的背影，低声道，
“走，咱俩先回小河子。”
……
陈卓到了后院，果然看见姜婉和姜家二嫂在一起。
两个女人正蹲在园子的菜地里拔野草，四岁的小姜磊则是带着阳阳在房根的阴影里玩，
两个小孩一人手里一根地瓜秧，用指甲盖掐成杆断皮连着的“项链”，挂的满脑袋都是。
陈卓这么一露头，小姜磊立马冲了过来，
“小姑父！”
胖胖的小身板儿晃晃悠悠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这么一喊，闺女阳阳也发现了他，抬头看着他脆声叫道“爸爸！”
陈卓的心都要被女儿叫化了，他笑着俯下身，一手抱起自家闺女，一手抱起冲到自己腿边的小姜磊，
两侧手臂同时颠了颠，俩小孩儿顿时哈哈咯咯儿的笑了起来。
姜二嫂见状瞥了姜婉一眼，随后起身走向陈卓，朝着自家儿子伸出手，
“来，上妈这来，你太沉了，你小姑父可抱不动你。”
一个成年男人会抱不动一个臭小子？
陈卓听后不动声色勾了勾嘴唇，把小姜磊递了过去，
姜二嫂立刻抱过自家儿子往屋里走。
陈卓很清楚姜家人瞧不起自己，但也怪不得他们，
从前的自己确实不着调，对姜婉娘俩不好，姜家人仇视自己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陈卓收紧抱着女儿的手臂，看向蹲在菜地里歪头看着自己的姜婉道，
“小婉，咱回家吧。”
正往屋里走的姜二嫂听到陈卓这声称呼，脚步一顿，纳闷的回过头看，
这二流子管小姑子叫啥？小婉？
她没听错吧？以前这人一口一个姜婉叫的比不认识的人还生疏，咋这会儿叫上小婉了？
或许是陈卓的语气太过温和，
让姜婉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泥土，打了个手势问他：现在就回去吗？
陈卓急着回小河村找一个重要的人，抱着闺女大步走到姜婉身边，牵起她的手眉目温柔的说道，
“嗯，走吧。”
可他刚抓起妻子的手，姜婉就大力的甩开，随后扭身走到井边上的水盆里蹲下洗手。
陈卓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看到妻子脸颊悄悄泛起的红晕，无声的笑了笑。
*
陈卓带着妻女搭着同村人的大马车回了小河子。
这一路上陈卓都牵着妻子小小的手，心里暗暗琢磨用什么法子能快速把妻子的手养回来。
他时不时看向姜婉，见她一直低着头，脸颊红红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陈卓的心头一片柔软。
临近自家大门口，姜婉就用力把手抽了出去，
陈卓知道她在害羞，便也没勉强。
三口人一进院子，就看到陈老太太和一个穿着花布衫的女人在院子里摘菜，
见他们回来了，老太太立刻迎了上来，
“哎哟，我大孙女儿回来了，快来！奶抱抱。”
小阳阳似乎很喜欢爸爸的怀抱，并不想换人，见状死死搂住陈卓的脖子不撒手。
闺女在怀里拱来拱去，陈卓这会儿却盯着那穿花布衫的女人发愣，
老太太见三儿子这样，拍了他一巴掌，
“咋的？不认识你大姐了？这是什么眼神儿！”
穿着花布衫的女人确实是陈家大姐，陈玲。
陈卓这辈儿兄弟姐妹六个，兄弟四个姐妹两个，大姐比大哥小上两岁，
她早些年嫁了人，可怜的是结婚没到一年就守了寡，
随后她也没改嫁，只时不时的回娘家待上两天。
陈卓之所以看到她会这样惊讶，是因为梦里的大姐不久后死了。
就在今年冬日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日子里，跳河自尽。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好端端的怎么就寻了短见……
想到这陈卓心中不免难受，陈家兄弟姐妹多，上头的孩子自然而然就帮着父母分担家中不少事务，
陈卓小时候就是姐姐哥哥带大的，尤其是眼前的大姐，姐弟俩感情极好。
陈玲脾气特别好，对待陈卓这几个弟弟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就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性情如此温柔坚韧的大姐，怎么就忽然寻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