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东林一把将人搂回怀里，笑道：“公家来的人，驿馆没地方，我便临时让人腾了别院出来。”
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有心打听谁都能知道，钦差巡访霁城的消息传到百姓耳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钱东林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除此之外，多余半个字他都没提。
说话间，男人宽大的手掌已游走进七姨娘的衣服里摩挲起来。
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嘤咛一声，顺势倒进了对方怀里。
而后便是娇声软语，满室春情。
——
城外一座半垮不垮的茅草屋中，十数个衣不蔽体的乞丐紧紧挤在一起，躲避屋外愈发猛烈的风雨。
茅屋本就不大结实，又被水灾侵袭过，风雨摧残之下更是摇摇欲坠。
纵使乞丐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也还是不由得担心随时会垮下来的屋顶。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乞丐没那么多想法，比起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屋顶砸死，他更喜欢及时行乐。
于是，他摸黑偷偷从怀里捏出一块松子糖，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吮吸着口腔内的那一点甜。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乞丐眼神不好，隐约看见他动来动去，便随口问道：“大半夜的，你这娃娃不睡觉做什么呢？”
小乞丐被吓了一跳，险些把糖咽进肚子里。
他故作理直气壮道：“你们不也都没睡吗？”
旁边一个乞丐哀哀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风雨，哪儿睡得着啊。”
为消解些沉闷的气氛，老乞丐苦中作乐地说道：“还好现在能去粥棚蹭两碗粥喝，不然咱们早都饿死了，连躲在这儿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这时节可难熬呦，谁家都不好过，打上月发了涝灾起俺就连半个铜板都没要到了，”那乞丐揉了揉肚子，又有些奇怪地说道：“不过俺每天吃完那粥都不太舒服，今儿都跑了好几次肚子。”
旁边一人嗤笑：“你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吧？”
此话一出，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乞丐面色一哂，岔开话题：“哎对了，小娃娃，俺今儿看见你进了那钱老板的院子，可是有什么好事？”
闻言，一群人登时都支棱起了耳朵。
墙角一直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也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瞟了过去。
小乞丐翻了个白眼，挠了挠脸敷衍道：“钱老板可不住那儿。”
老乞丐在霁城待了多年，每户人家大门朝哪边开他都门清，便附和道：“是嘞是嘞，那钱老板在城里还有一间宅子，听说叫啥别……别院！”
一众乞丐顿时了然，纷纷感慨有钱人就是好，连宅子都有好几处。
挑起话头的乞丐问道：“你去那做啥？”
小乞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起那锦衣华袍的贵人对自己的嘱咐，打消了实话实说的念头。
他抹了把鼻子，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我听说昨晚钱老板和潘大人在那儿招待雍景城来的贵客，就想去碰碰运气，没成想还真碰上了，赶明儿你也去试试啊！”
那乞丐摆了摆手：“俺可不去，你能要上说不定是人家看你一个小娃娃可怜，俺要是去了说不定就被打出来。”
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靠坐在墙边的年轻男子忽然开了口。
“雍景城来的贵客？前些日子不是来过一次了吗？”
他刚来不久，与这些乞丐们也不算熟悉，平日里少言寡语惯了，他们也只当他是个背景，哪想到今天还能听到“哑巴”开口说话，顿时都有些意外。
小乞丐也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我哪儿知道，不过听说那里头的贵人可比之前来的大多了！你们是没瞧见，那排场——人往那儿一站就和别人不一样。”
老乞丐只觉得这小娃娃吹牛，打趣道：“还不一样？哪儿不一样？”
静了片刻，小乞丐摇头：“不知道！但就是不一样，感觉……比潘大人和之前的贵客都厉害！”
乞丐们只当他是稚子之言，都没放在心上。
唯有那开口询问的年轻男子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
他与其他乞丐一样蓬头垢面，衣服破破烂烂，甚至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
但若是有人掀开他的衣服，就能看到浑身纵横交错的新鲜伤痕——那是受过严刑拷打的痕迹。
——
天刚蒙蒙亮，晨钟敲响。
浮寒匆匆走进院子，敲了敲门：“督主，有消息了。”
“进。”
屋内烛火一夜未熄。
浮寒将手里刚得到的飞鸽传书递到容久面前：“这是我们派出去找应千户和花麓的人方才传回的消息。”
容久展开纸卷扫了一眼，立即起身：“更衣，让王档头带人随本督走一趟，你留下，别让其他人知晓我们离开的事。”
“是。”浮寒应声。
一盏茶的时间后，十数道身着便衣的身影分批从别院离开。
他们小心避开守在府外的几处耳目，混入出城的百姓中，于城外一座山脚下汇合。
昨夜沈莺歌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城里的人离得远没有察觉，但容久派出去的人夜里在山上休息，看到了房屋燃烧时的火光。
只是他们与那里隔了一座山，等赶到时早已人去屋空，只留下一片废墟，以及毒发身亡的尸体。
不过，根据主屋内留下的东西，他们还是判断出，沈莺歌和花麓曾在这里停留过，便立即飞鸽传书，将消息送到了浮寒手中。
容久带人来到山脚下，与等候在这里的锦衣卫碰了面。
狂风细雨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报信的锦衣卫上前抱拳道：“督主，我们已经搜过这附近，暂时没有找到应千户的踪迹，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
略一沉吟，容久命令道：“三人一行分头行动，从这里到赵家庄山神庙的所有地方都不要放过。”
众锦衣卫异口同声地接了令，立即分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