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带着小厮来到顺天府，最先接见他们的是一个衙役。
对方听说又是孩子被拐的事后，脸上也没露出什么焦急神色，反而态度很是懒散。
直到陆府小厮表明身份，说丢的其中一个孩子是陆府少爷后，那衙役眼睛一转，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舔了舔嘴唇，登时来了劲头。
沈莺歌这两年见过不少类似的官差，一看对方眼神，便知他不过是想借机敲陆府一笔罢了。
她心中担忧两个孩子的安危，深知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也懒得与对方多费唇舌。
当即掏出腰牌往衙役面前的桌上一拍，冷声道：“我要见负责此案的官员。”
她确实无法动用锦衣卫的力量，但借用身份扫除这些碍事的小喽啰还是可以的。
那衙役当即冷哼了声，不以为意道：“呦，好大的口气，当自己是钦差么？你想见谁就见……”
他话还没说完，后半句便在看清桌上的腰牌后噎在了嗓子眼里。
衙役咽了咽唾沫，立即放低了姿态：“……原，原来是百户大人，您稍等，小的这就去请。”
沈莺歌原本只想见一下负责这案子的官员，看能不能从对方那里得到有关此案的线索，却没想到，没过多久，顺天府尹陈德竟亲自跟着那衙役来了。
只是他与之前同样亲自接待沈莺歌的俞秋截然相反。
不久前，因从东集市中逃走的刘思邈等人，他险些受到牵连，若不是自己的女儿如今深受圣宠，九公主也极得陛下喜爱，他想是连这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摸不着。
而这事是被锦衣卫挑出来的，他自然将怨气全部怪到了这些人头上。
陈德在上位落座，呷了口茶，不冷不热道：“应百户来此是为了最近的人牙子一案？”
沈莺歌把对方的态度尽收眼底，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是，还请陈大人行个方便，提供一下此案现有的线索，我们也好协助顺天府早日擒获嫌犯。”
陈德扯了扯嘴角，搁下茶杯时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
“应百户你也是官场中人，不会不知道在水落石出之前，官府决不能泄露任何有关案情的线索吧？既然这案子没有递到锦衣卫，便恕本官无法告知，不过……”
顿了顿，他轻笑一声：“若你是用锦衣卫的身份来问，那本官现在就可以把案卷送到应百户手上。”
他会这么说，正是吃定了沈莺歌绝不会用锦衣卫的身份强行介入。
如果她当真这么做了，那就正中陈德下怀，单是“以权谋私，越权执法”的帽子扣上去，就足以让她前功尽弃。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到时候沈莺歌变成了众矢之的。
丢了官位还算轻的，说不定连性命都要受到威胁。
沈莺歌掀起嘴角，眸底却一片冰冷：“自然，不过作为被掳走孩子的亲人，我应当可以知道案件侦办到哪一步了吧？”
同来的陆府小厮站在沈莺歌身后，心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插话。
他虽不认识陈德，但连面前这位百户大人都不敢直接用强的官，那必然是大官。
别说是他，就是老爷夫人来了，恐怕都不敢招惹。
陈德瞟了眼沈莺歌，忽地笑了一声：“应百户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有能帮到的地方本官自然义不容辞，来人，把负责此案的捕头叫来。”
片刻后，捕头就被喊到了沈莺歌面前。
陈德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应百户尽管问。”
然而，正如那老鸨所说，之前此案一直没掀起什么风浪，负责追查的官差浑水摸鱼，除了那些丢了孩子的家人的证词，以及知道那伙人是流窜作案之外，就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越听，沈莺歌的眉头皱得越紧。
可偏偏这些人极懂得应付差事，将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让人一时挑不出什么错处。
她抿起唇角，眼中一片晦暗。
陈德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暗暗打量对方的神色，见沈莺歌面色不善却又无处发泄，心中郁结多日的不快总算消散。
那妖言惑众的九千岁他动不得，这小小的百户难道他还没办法吗？
哼，这般也算是打了锦衣卫的脸。
陈德心中不禁升起一阵快意。
他故作同情地叹了口气，起身道：“应百户若没其他事，就先回吧，之后案子若有进展，本官会派人告知的。”
陆府小厮偷偷看了眼沈莺歌，只见她紧抿双唇，眼帘低垂，脸上没什么表情，更看不清眸中的情绪。
只怕他们这一走便是石沉大海了。
这道理陆府小厮懂，沈莺歌也懂。
她暗暗咬牙，起身朝陈德草草行了个礼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从顺天府出来后，两人均是一言不发。
直到走出去一段路，那小厮才犹豫着开口：“应大人……你放心，我会回去告知老爷夫人这里的事，府中定会派人出去找少爷的，少爷既然和那位露白姑娘是一起丢的，那就一定能一起找回来。”
正当小厮还在搜肠刮肚，想着说些什么让沈莺歌不要放在心上时，就见她抬起了头。
俊秀公子的脸上全无吃了口闷亏的颓然神色，幽黑眸子亮得惊人。
“多谢，那你先回陆府吧，之后若有任何消息记得互相告知，以及……今日是我一时失察让歹人抓住了机会，等把他们找回来后，定会登门致歉。”
这小厮一直在陆景身边贴身伺候，虽然之前就知道这位百户大人与其他官差不同，没什么官架子，但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他连忙摆手：“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若说失察……当时也不止你一个人在，唉，不说这些了，我先回去看看，大人若有消息，记得派人来陆府告知我们一声。”
——
眼看着小厮离开，沈莺歌方才还算正常的神色顿时沉了下去。
她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既然这边派不上用场，那就只好动用醉西楼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