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眼前的机会，哪怕知道有可能是假的，悟尘又怎会轻易放过。
反正这院中谁占上风一目了然，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眼前这个坏了自己计划的人走出高府。
悟尘大喝一声：“都停手！”
激战中的杀手们皆是一愣，即使不解其意，还是暂时歇了手。
浑身血汗的孔川等人见状，更是一头雾水，方才他们疲于应付这些杀手，根本顾不上看沈莺歌那边的情况。
偶尔一瞥，也只看到对方不知在和悟尘说什么。
有心思活络些的人，已经想到可能是因为沈莺歌的缘故，但他们与她离得远，并未听清谈话的具体内容，无从猜起。
无论如何，难得找到喘息之机，锦衣卫三三两两的背靠背凑近，提防接下来的攻击。
悟尘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这些人都已是瓮中之鳖，逃不了的。
他更关心沈莺歌身上是否真的有蛊王。
躲在一旁观战的高老爷见悟尘让人停了手，连忙跑出来：“怎么回事？快把他们都杀了！万一被锦衣卫得知消息……”
悟尘本就看不起这个百无一用的商人，若不是需要借用对方这座宅子，他才懒得与其虚与委蛇。
现在这地方已经暴露，高老爷自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悟尘看着喋喋不休的高老爷，顿时生了杀意。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
高老爷看到悟尘冰冷的神情，吓得连退几步。
“你，你干什么……”
悟尘缓缓勾起嘴角，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别怕，我不过是让你帮忙证明一件事。”
高老爷紧盯着那把染血的长刀，两股战战。
他颤巍巍地咽了口唾沫：“什么……事。”
悟尘嘴角笑意扩大，高老爷正想逃跑，突然感觉颈后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下意识抹了把后颈，只有指尖抹到一点猩红。
别说致命，连皮外伤都不算。
站在不远处的沈莺歌却知道悟尘刚刚做了什么。
他在高老爷体内种下了一枚蛊。
果然，只见悟尘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短笛，比起郑全的那支更为小巧精致。
他轻轻吹响笛子，原本惊疑不定的高老爷登时浑身一僵，双眼逐渐失去焦距。
笛声停歇后，高老爷已经短暂沦为了一具丧失意识的傀儡。
悟尘看向沈莺歌：“该你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如漩涡般打着转，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沈莺歌似留恋般地看了眼孔川等人，并未过多停留，回头向悟尘走去。
与曹安福背靠背的孔川倏地攥紧了握刀的手，他紧皱眉头，咬死牙关才忍住了让对方不要冲动的话。
他明白沈莺歌的意思，她想给他们创造机会逃走。
只有他一个人时，自然可以决定留下来与沈莺歌同生共死，但他背后还有其他的兄弟。
他没有权利剥夺他人活命的机会。
孔川浑身肌肉颤抖，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他，但他仍旧只能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向悟尘的方向。
沈莺歌走到高老爷身后，慢条斯理地解下手上缠绕的纱布。
昨夜引蛊时留下的伤口在方才与悟尘交手的过程中崩裂，本就尚未愈合的伤口更加触目惊心。
刀口挨着悟尘留下的针眼轻轻划过，在高老爷后颈的皮肤上破开一道浅浅的血痕，她攥紧手掌，将血滴落在伤口旁边。
悟尘迫不及待的脚步泄露了他的急切，他凑到高老爷身后死死盯着那处血痕。
血顺着沈莺歌的掌缝不断滴落，不过片刻，后颈单薄的皮肉下，耸起明显的鼓包。
原本已经被种进血肉当中的蛊虫，蠕动着顶开皮肉，从血痕破口处钻了出来，贪婪地吸食着沈莺歌的血液。
眼前的事实冲击着悟尘的眼睛，打消了他大半的疑虑。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利用蛊王建立傀儡军队的那一天。
沈莺歌的余光一直落在悟尘身上，在他被喜悦冲昏头脑，短暂卸下防备的一刹那，她手中的刀猝不及防地横在了对方脖颈上。
不等悟尘反应，滴血的手掌握上对方手腕狠狠一拧。
咔嚓一声，悟尘的手腕被她利落卸下，长刀应声落地。
除了孔川，其他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杀手们正要动手，沈莺歌厉喝一声：“你们谁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被欺骗的愤怒与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悟尘从美梦中惊醒。
他恶狠狠道：“你们跑不了的。”
沈莺歌浑然不惧地轻笑了声，与昨夜容久同秃鹫交手时的笑意恍然重叠。
“你当然可以让这些人将我们全杀了，但你一定会死在我们前面，”
悟尘正要开口，却被沈莺歌打断。
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低语如同蛊惑：“蛊王，你永远也得不到。”
悟尘心中杀意翻腾，可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咬牙切齿道：“想要挟我放你们走？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不，不是放我们走，是放他们走。”沈莺歌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悟尘的心口：“你若放了他们，我可以留下，你尚且能得到一只蛊王，如果运气好，你能逃过锦衣卫的追捕，那你所想之事也未必没有可能，但若你执意要取我们性命，那蛊王和你的命今日都要了结在此，如何？”
悟尘阴沉着脸色：“你在和我做交易？”
“没错，一只蛊王换这些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你自有判断，怎么样，敢赌吗？”沈莺歌坦然道。
在悟尘眼里，再多的人命当然都比不上他的野心，留下蛊王背水一战，他尚且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赌赢了，他心想事成。
赌输了，他死在锦衣卫的刀下。
横在咽喉处的刀锋已经将他强行拉上了赌桌，他不赌也得赌。
悟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了决断。
“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