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那个盘子，只觉得上面像是盛着什么石头块儿一样。
每走出一步，都好似极其吃力。
最近一段时间，顾方诚几乎把公司的事情全都推了。
就算是脱不开的工作，也直接在家里拿着电脑远程处理了。
顾惜瑶下楼的时候，他才刚刚跟赵秘书吩咐完下个月要准备的业务。
看到顾惜瑶端着盘子，便赶忙起身作势要去接过来。
“惜瑶，以后这种事情叫阿姨们去做就可以了，”
说着，顾方诚便从她手里接过了盘子，唤道：“陈妈，过来一下。”
“诶，来了。”
一道听起来十分和蔼的声音响起。
厨房里走出来了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头发盘成了一个利落的髻，身上也是穿着阿姨们的统一制服。
“陈妈，这是小... ...”
“这是惜瑶。”
顾方诚看了看顾惜瑶，及时改了口。
“以后她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诶，得嘞。”
陈妈接过托盘，笑着与顾惜瑶道，“惜瑶，我是陈妈，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
“对，”
顾方诚也点点头，“陈妈的手艺可是外面五星大酒楼的厨子都比不上的！”
“好。”
顾惜瑶怀着心事，但也不想驳了人家的热情，便勉强牵起唇角打了个招呼。
陈妈也没停留太久，端上盘子去回厨房去了。
顾方诚只是看了顾惜瑶两眼，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把眼镜一摘，便对顾惜瑶道：“惜瑶，咱们到厅里去说吧？”
“... ...嗯。”
顾惜瑶点点头，步伐缓慢地跟在顾方诚的身后。
“顾总，那我就先去公司了。”
赵秘书适时地道了别。
自此，宽敞的大厅内便只剩下了顾惜瑶和顾方诚二人。
“坐下说吧。”
顾方诚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顾惜瑶垂着眸子，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想问你妈妈的事，对吗？”
还没等顾惜瑶问呢，顾方诚便率先开了口。
“嗯。”
顾惜瑶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和恐惧，仰头望着顾方诚。
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 ...她是不是不太好... ...”
这句话说完，顾惜瑶就觉得自己嗓子眼儿好像彻底封死了似的。
“惜瑶，”
顾方诚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沧桑了很多。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
顾方诚知道就算再刻意隐瞒也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毕竟现在孩子都住进来了。
她最是了解徐瑶，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看出端倪。
“什么病？”
顾惜瑶做了两下吞咽的动作，喉间的那股压迫感却依然没能消失。
“肿瘤。”
顾方诚道。
“... ...”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炸雷一样，劈过了顾惜瑶的脑海。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感觉自己像是猛然坠落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恐惧和悲痛瞬间就朝她扑了上来，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时，却见顾方诚已经焦急如焚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一下一下地晃着她的肩膀。
“惜瑶！！惜瑶！！你还好吗？？”
顾惜瑶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个什么样子，惨白着一张脸愣了半天。
下一秒，才终于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顾方诚赶紧伸手帮她从后背顺着气，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感觉无比愧疚。
“怪我... ...怪我，”顾方诚连连道，“我不该就这么直接地告诉你... ...惜瑶，你别，你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惜瑶... ...爸... ...叔叔求你！”
“没事，没事... ...”
顾惜瑶仿若梦呓般低声呐呐道，她抬了抬手，示意顾方诚可以停下了。
“稍微给我些时间。”
她浑身紧绷着请求道。
顾方诚赶忙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好，好。没关系，你慢慢来。”
挂在高墙上的钟表大约转了半圈以后，顾惜瑶终于算是勉强冷静了下来。
她看到面前的水晶茶几上刚好放了一壶水，便用眼神问顾方诚能不能喝。
顾方诚点点头，甚至不敢出声。
顾惜瑶拿了一个杯子，连着喝了两大杯水下去。
而后双手扶在膝上，声音也显得镇定多了。
“是恶性的吗？”
“嗯。”
顾方诚语气中带着遗憾，“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找了很多专家，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全部都问过了。”
“我一开始就不想瞒着你... ...但你妈妈不让我说。”
“你别怪她。”
顾方诚又接了一句。
顾惜瑶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她已经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
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逃避，但唯独生死这件事不能。
“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惜瑶只觉得自己整颗心好像都在滴血。
但她宁愿自己疼痛。
疼痛也好，绝望也好。
她都必须咬紧牙关全部承担。
因为或许不远的将来，徐瑶就会彻彻底底地离开她。
到了那时候，对顾惜瑶来说这世上也就再无骨血至亲。
“医生说眼下的情况还算稳定，或许... ...或许还能有个一年半载，医学史上也不是没有熬过了小十年的病人。”
“但按照常理来说，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别的并发症。所以他们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
顾惜瑶点头道，“我知道了。”
沉默了半晌后又问，“她刚才睡着了，一般她大概会睡多久？”
“不一定，”顾方诚道，“但基本都是三四个小时，醒了也是昏昏沉沉的。”
“这两天一直惦记着让你来陪她，倒是好了很多。”
“妈妈说我们从前住的那个别墅要卖掉了，我想趁着她睡着了去收拾些东西，可以吗？”
顾惜瑶试探着问道。
“当然可以。”
顾方诚赶忙起身朝着玄关处走去。
他翻了翻自己的外衣口袋，拿出来了一串钥匙，而后走过来递给顾惜瑶。
“这个是别墅的钥匙，我叫管家开车带你去。”
“我想自己去，可以吗？”
顾惜瑶看着顾方诚。
顾方诚被她透着哀求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等到回过神来却早已点头答应了。
临走之前还嘱咐了顾惜瑶好几遍，让她自己在路上要注意安全。
顾惜瑶攥着那个钥匙，一个人顺着偌大的湘江别苑往前走。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才终于走出了大门。
可她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
直到已经顺着长长的路走出去了很远很远才木然停下脚步。
她看着这个地方，想起昨天离开顾家的时候。
那个时候，身边的傅义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啪嗒”一声。
顾惜瑶的泪水砸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