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制的海水是蔚蓝的，在水下睁开眼睛，姜清雪感觉到眼球略有不适。
不过这不是大问题，比起这个，包裹全身的冰凉才是让她生理产生异常的根源。
差点忘了，几年没下过水，还以为已经克服了。
姜清雪朝着大约是镜头的方向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几年是过得太好了，以至于这么点苦，都会在身体上呈现出来。
姜清雪心里默默地想着，暗嘲自己有些娇气的身体。她控制着表情和肢体，让鱼尾在水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并定格。
这不是海水……也还没到那种程度……没必要反应得那么强烈。
有一瞬间，眼前恍惚而过画面，鲜血与冰凉又在幻视中涌入鼻腔。姜清雪贴近玻璃，用异化的“手”触摸着，把带着咸腥气息的回忆抛在脑后。
“……——……”
水波中的世界是寂静的，但是隐约中她好像感受到有波动从身后传来。她借着水波转身，在模糊的水世界中看见一道人影在慢慢靠近。
从高处到近处，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对方毫不迟疑地向她伸出了手，抿着唇露出些微笑意，清澈的瞳仁闪亮灼灼。
对方的唇开合了几下，像想要说什么。
姜清雪慢慢让自己的身体处于半仰的幅度，同样向她伸出手，去触碰对方的指尖。
“——”
“——”
持续的喊叫终于透过水模糊地穿进她的耳朵。
“……上——来——”
唔？
姜清雪疑惑地眨了眨眼。
*
“看看这个镜头，你们自己看看。”景园点着摄像机，语速迅疾，十分生气，“谁给你们俩分的角色？”
毫无疑问，姜清雪的人鱼造型是很能经得起镜头考验的，即便是在水中，她也能完美的呈现人鱼的异形美感。但是与之对应的，是叶诗酒虽然打扮成一个熬夜社畜的造型，在水中却看不出半点疲惫气息，眼神明亮的样子。
“……谁给你们定的角色？”又把之前的镜头重放一遍，景园指着录像眉头皱得死紧，“叶诗酒，对吧？你压根不会表演，为什么会演两个里面扮演难度最大的？”
“你看看你自己的眼神，这是【充满疑惑和情不自禁的迷恋】吗？看起来就是毫不怀疑的大傻子！”
叶诗酒默默低下头。
她承认她确实没啥演技……但是她还是努力营造氛围了呀！话说回来，这个角色本来就是公司决定的分工，在拍之前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效果:姜清雪表现是十分出色，镜头下没有任何瑕疵，自己就有点差劲，那眼神就像白开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感情的回味。
“再看看你这妆造……算了，也不是妆造的问题。”景园还要再骂，看见叶诗酒乖乖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又咽了下去。
见鬼，浓颜系能到这个地步，化妆成这样了还是好看的，也是老天钟爱她的脸。
但是这样一来，原来剧本里的反差就做不到了，这张脸根本就达不到“平凡”的设定啊。
“你们俩现在角色交换。”景园皱着眉说，“化妆师重新上妆看看！如果还是效果不行，就只能再改剧本！”
要不是欠了人情，她真不想来拍mV，但是既然来了，还是想做到最好的。
*
《水形物语》的剧本是紧贴着歌词设计的，讲述两个不同种族的异类在实验室里相知相爱的故事。
其中之一是偏“鱼人”性质的异形人鱼，另一个则是普通平凡甚至丑陋的实验底层工作人员。
倒错的身份，不容于世的关系，不合时宜的萌芽，跨越了种族，两个孤独灵魂的共鸣。
有些老套，但是姜清雪喜欢这个故事。
虽然景园的决定有些突然，但是姜清雪反而松了口气——毕竟叶诗酒确实不会眼神戏，强行临场发挥还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剧本又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换戏份也没有影响。
倒不如说，现在的换过来之后的妆造，比之前要适合叶诗酒那张脸太多了。
为了更加凸显异质感，化妆师甚至在叶诗酒的眉宇肤色间都下了功夫，用蓝色胶质涂抹出鱼鳞。但是当叶诗酒一步步走出时，还是让在场的人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挺搭的。”景园满意地点点头。
不同于姜清雪人鱼妆造的深冷静幽，叶诗酒的造型改变后，透出一股明显的疏离孤冷，在她不笑时，带了蓝色美瞳的眼眸就更显得异样明显，光是存在，就已经不同于世间的异类感。
再回头看看姜清雪，景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业内被誉为“最佳新人”的姜清雪，演技出乎意料，能够换个造型就能剧抛。
她还花了点时间才确认，面前这个行为有些谨慎卑微、发丝枯黄蓬乱的女子是姜清雪。
“非常好。”景园心情好了许多，她看看已经挂出星子的夜幕，催促道，“抓紧时间！准备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