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固能长得这么威猛雄壮，到底是有能吃的原因在里头，一大锅粥，他一个人就呼哧呼哧干掉一半，吃饱就心满意足舔着嘴躺下来，摸摸肚皮打算继续躺尸。
这会雨渐渐小了，风里都是树叶碾碎的苦味和湿土的腥气，江易倚在洞口处观望，乌云散去，黑压压的天气总算露出一丝光，但仍然是透着一股昏沉的压抑感。
傅云墨走过来立在他身侧，对幽深的林子打量一圈道：“我们离山脉中心很近了，只是不知道城内所说的诡谲灰雾为何不见踪迹。”
江易微微蹙眉，据王生的情报所说，黑色天雷劈中龙侯山后，便产生灰雾，一开始只在中心地带蔓延，短短几年便影响到城内百姓，但他们踏进山中撞见杨涛一行人，直至深入此地也没有瞧见灰雾笼罩的现象。
倒是这场雨，来得又凶又急。
他一时拿不定结论，淡淡道：“或许是被接连而至的两场雨冲淡了。”
傅云墨不由一笑，“若是替轩辕城能解决这桩麻烦，倒也算给宗门扬名了。”
“我看雨也停得差不多，不如兵分两路去周边探探，临到夜幕再回山洞歇息如何？”
傅云墨提完，表情浮现一丝微妙，余光瞟一眼程曜，压低声音道：“方师兄行事太过毛躁，和程师弟相处不来，恐怕得你和程曜作伴，你要是介意，跟方师兄一路如何？”
宗门里能忍受方子固叽叽喳喳，花样百出的人唯有傅云墨，江易并不想给自己耳根子找罪受，摇头道：“无妨，我同程师兄一块。”
他还没有胆怯到，要避程曜如毒蝎。
傅云墨点头，“好，那便出发吧。”
傅云墨随后就将兵分两路的事跟方子固和程曜说了一声，二人也没有意见，于是一队往东北方向，一队往西南方向，虽然天色晦暗，但并不影响视线，倒是蟋蟀声有些刺耳。
程曜不是没话找话的人，老实跟在江易身后走着，他们仍然没见到妖兽的踪迹。
龙侯山可是出了名的妖兽繁衍地，眼下这么稀松安宁，倒越发显得古怪莫测。
“等等。”程曜听见了一些动静，一把拉住江易道：“有东西在附近。”
他连忙拽着江易掩进粗壮的树干后，死死盯着某个方向，细微的响声传来，似乎是草丛被压倒，程曜不禁屏住呼吸，手掌顺着江易的背后摸到对方腰间的剑，五指握紧了剑柄。
“借我一用。”
他的气息很轻，微风似得抚过耳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茂密草丛一阵“哗哗”作响，一只肥硕的灰毛兔窜了出来，它环顾一圈又迅速跳进了另一处草丛里。
程曜一怔，没想到闹了个乌龙，尴尬片刻便深吸一口气道：“等着，晚上加餐！”
不一会，他就将气绝身亡的灰毛兔拎了回来，脸上还残留着愤愤不平之色，毕竟他刚刚是信心满满地想在师弟面前亮身手。
程曜摸了下鼻尖，在江易波澜不惊的视线中极力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误道：“一会我找条溪水给它扒皮洗净，晚上咱俩烤兔子吃。”
江易默然片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这一只恐怕还不够方师兄塞牙缝的。”
程曜挑眉，“谁说要给他吃？”
“我是专门打来，烤给你吃的！”
看他义正言辞的模样，江易不由一笑，但很快敛回，“好，有幸一尝师兄的手艺。”
程曜在原地怔了一下，忽然凑到了江易身前，他眼睛一弯，淡金的瞳色里溢出柔和，抬手轻轻捏过江易柔软的脸蛋道：“师弟笑起来如此好看，素日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江易浑身一僵，回过神来便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衣袖里，五指蜷缩成拳，他避开对方的视线，不悲不喜道：“师兄说笑了。”
程曜什么都没瞧出来，仍然厚脸皮的顶着张笑嘻嘻地表情道：“不知宗主的考核何时开始，届时花落事定，让师兄我一饱眼福啊。”
少宗主的人选一旦落定，拥有三玄兽面的弟子便可以摘下面具示人了。
见江易不答话，程曜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又迅速摇头道：“算了。宗主的考核还是不要开启为好，师弟现在这样也很好。”
少宗主考核，听闻异常凶险。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那点好奇的私欲，看江易竖着参加，横着出来，这人的修为比较起徐青栗和宦秋秋二人，还差着一大截呢。
程曜有些后悔，怪自己提起这一茬，此时无辜道：“师弟不会在生我气吧？”
江易瞥了他一眼，往一方向走去。
坏了！真生气了不成？程曜挠挠头，把手里的兔子塞进储物戒，追上来说好话，“师弟，我就是想逗逗你，真没别的意思。”
“师兄错了，你别生我气啦。”
程曜这人到底是有厚底子的缠功在，江易不理会他，他便一直卖脸皮讨饶，但也不是谁都值得他这么不计身段的热脸贴冷屁股。
“师弟，唔！”
江易步子一顿，出手便一把捂住他的嘴，按着他退到树干后，场景分外熟悉，跟程曜前不久被兔子唬住时一模一样，不过江易显然比他更为稳妥，清晰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十分刺耳，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逼近。
程曜背后这棵树可不如之前的那棵，藏不住两个人的身形，因为面对面叠在一块才勉强遮掩，江易的身高微微超过他肩膀，有分寸地跟他身体隔着一点距离，虽说不是那么一回事，但被男子主动“投怀送抱”还是头一回。
他不敢动弹，但心里却像猫的胡须蹭过一样，又好奇江易看到的东西，便低头附在对方耳边将声音压到最小问：“是妖兽吗？”
程曜能感觉到江易抖了一下，他更好奇了，什么东西能让这人怕到发抖？
江易全然不知道这个忽然附到他耳边说上一句，呼吸和声调激得他腰窝发麻的人在想什么，他想拉开点距离，却被程曜的手臂按了回来，二人顿时亲密地贴到了一块。
“师兄……”
“嗯？”
江易听着程曜疑惑的音调，默默深呼吸，目光放在正前方，那是一条足有百尺长的巨蟒，赤红的鳞片上交织着翡翠一般的青纹，扇面的背鳍看着薄如蝉翼，但十分尖锐。
这是一条筑基境巅峰的五毒蟒。
“五毒蟒。”江易轻声说着。
程曜蹙眉一阵，因为怕江易动手，将人又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叹气道：“别惹它，五毒蟒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巢穴，这里又没有生长毒物，它出现在此，恐怕不是为了进食。”
他苦笑起来，“师弟，看来咱俩要在这一动不动地待上好一阵了。”
“碰上这事，真是倒大霉。”
江易一下就琢磨出了他的意思。
五毒蟒的地盘一般生长着众多毒物，它也以毒物为食，是少数不能用于食用的妖兽之一，但它的胆却是炼制五品解毒丹的珍贵药材，别看境界不高，击杀它的难度可不低，一旦沾染到它通过背鳍喷发的毒雾，金丹以下的修士，轻则半身不遂，重则五个呼吸暴毙而亡。
金丹修士不敢惹，元婴修士也棘手。
这东西就是个滚刀肉。
如程曜所说，它不会轻易离开巢穴，如果不是为了进食，那目的只剩下一个。
繁衍后代。
也就是说，这里很快就会出现另一条五毒蟒，甚至还可能不止一条过来交配。
江易唇齿微开，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他或许不怕中毒，但五毒蟒太过棘手，在数量未知的情况下，程曜应付不来，倒不如静观其变，左右就是熬半个时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