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真有耐心。”
邵明跳进阿斯吉的散兵坑，后者不得不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个位置。
“如果你是他们，你也会这么有耐心的。”
阿斯吉看向天空，山脉已经将落下的太阳遮挡，阴影正慢慢降临到他们头上。
“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收起一些耐心的。”
邵明笑道。
“明天天一亮，马修就会抵达我们下降山崖的位置，届时他们想跑都没那个机会了。”
“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阿斯吉说，“无论是人还是丧尸。”
“我刚从帕特里克那里回来。”
邵明接着像个才放学的孩子一样跟阿斯吉絮絮叨叨。
“帕特里克完成了他的工作——亚当刚才醒了一次，但他的血压很低，需要及时输血，有两个血型相同的已经过去帮忙了。”
阿斯吉问：“这给了我们多少时间？”
“能熬过今夜。”
邵明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雾慢慢消失在空中。
“山里夜间的气温太低，他们正在想办法给他保暖。”
两人沉默下去，隔壁不远处的另一个堑壕里也飘出一缕烟雾。
不过那不是吐出的热气。
是二手烟。
“还有……有一个坏消息，还不知道怎么和军团的人解释。”
邵明有些尴尬地开口。
“那台‘獾’似乎出了点什么问题，车组成员正在想办法处理……如果解决不好的话可能就只有把车扔这儿了。”
“履带式的装甲车辆本就不适合这种高强度的长途奔袭，”阿斯吉顿了顿，“能坚持到现在才出意外已经证明他们保养得当了。”
“至少没在要用上它的关键时候掉链子。”
“这倒是，”邵明点头，“只不过教父给我们一台最先进的战车，我们却还给他一台废铁。”
阿斯吉看邵明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后者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话里有话。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打开自己中午剩下的那半包军粮，在口袋中挑挑选选，拿出两个白色的罐头。
好在阿斯吉率增援赶来时带来了足够的口粮，否则现在大伙还要在这山里挖野菜吃了。
他递给邵明一个罐头，虽然不认识波兰语，但吃了这么多天的军粮，后者也大概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拉开拉环，果不其然是那个像炖菜一样的东西。
有白菜，胡萝卜，还有一些牛肉和汤汁，味道还算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清淡，让人没太多食欲。
两人将那还没有一个拳头大的野营炉点燃，微小的火苗丝毫无法驱赶四周的寒气。
罐头放上去就足够将火焰挡住，基本看不出这里正在加热什么东西。
“就像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什么？”
“宇航员……地雷……突变体。”
邵明耸了耸肩，他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或者说根本就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而我们现在却像野营一样坐在这里吃饭。”
“生活就是这样的……很奇妙，”阿斯吉挥了挥手，“你会习惯这种节奏的。”
邵明知道阿斯吉口中的“生活”和自己过去过的生活还是略有差距，他抬起眉毛睁大眼睛。
“最好不要。”
阿斯吉撇了撇嘴，将手放到小炉子旁边。
寒风让脸颊如针扎般刺痛，邵明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的脑袋藏在护脖后。
食物的香气很快从虚掩着的罐头盖中钻了出来，只要用军粮袋中自带的黑色小夹子就可以把罐头从炉火上端下。
将拉环完全拉开，炖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尽管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但这口热饭足够消除大半天的劳累。
至于剩下的，一杯冲调的饮料和几颗糖果足矣。
邵明咂吧咂吧嘴，阿斯吉看他还没吃够，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新的罐头。
“不用了。”
他摆摆手，将头靠在坑壁上。
“饿就吃。”
阿斯吉又把罐头往前推了一点。
“保存体力。”
“真不用。”邵明摇摇头。
阿斯吉站起身。
“那好，我们去检查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两人爬出散兵坑，邵明四下张望了一番，大家基本都在吃晚饭。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下去。
他们离开堑壕穿过树林，山间的道路一如既往的难走。
由于层层叠叠的树干导致的视野问题，阿斯吉这次并没有在外面布置单独的哨位，这一道由零零散散的散兵坑组成的防线便是最前线。
“只要他们进入我们的射击位置就会遭到火力压制。”
阿斯吉一边走一边介绍。
“我已经命令大家注意自己的开火间隙，所有的绊雷全部布置在了前方可能的掩体后，只要给他们留出机会转移，就必定踩中我们的陷阱。”
邵明转头看向前方的树林，这样看根本看不出哪里布置得有陷阱——就算走到跟前了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只要有雷被引爆，榴弹射手就会往掩体位置发射两颗榴弹，所有的掩体我都标注在了地图上，包括位置和相对距离，保证他们抬手就能命中。”
“你死我活。”
邵明说着，心中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这一切都是在梦里。
不过，这也是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战前诡异的宁静，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紧张。
“当然，这是战争，”阿斯吉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死我活，我们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子弹在这种地方并不好用，树干太过密集——就像我说的，子弹不会拐弯，爆炸物才是真谛。”
他说完，抬手和旁边的士兵打了个招呼。
“只要提供压制火力，将他们赶进我们布置的陷阱中，你的枪究竟有没有命中谁并不重要。”
邵明说：“就是不知道敌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无论他们是什么水平，我们做好准备就行，”阿斯吉回过身，“走吧，我们回去吧。”
士兵们蜷缩在自己的堑壕中，将保暖毯披在身上，或坐或躺，静静的等待着黑暗降临。
山间仍然是那么的静谧，树叶仍在随风轻微摇曳，这座大山对踏上它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这几天的劳累让邵明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他在阿斯吉身旁都快要睡着了。
恍惚间却感受到有人在推自己。
“有动静。”
阿斯吉小声说。
邵明的睡意一瞬间被全部驱散，他的心都已经悬了起来，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来自死亡威胁的恐惧让他的肾上腺素开始调动。
他抓住耳麦，小声通知。
“全体，准备战斗……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