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看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了。
“这是……？”尹瑜拉了拉张灵江的衣服。
“王姐的女儿。”张灵江回头道，“叫段小雨，我以前见过一两次。”
王姨的女儿？
尹瑜又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小女孩，眉眼中确实有几分王丽霞的影子。他之前光是知道王姨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但一直没见过。
“你怎么坐在外面啊，不冷吗？”张灵江走到段小雨身边，蹲下来温声问道。
小女孩不理他，直接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张灵江不放弃道：“你妈妈呢？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他自认态度非常温和，尽量保证语气亲切，不吓到这个小姑娘。
结果段小雨好像被他整烦了，直接转过头，一脸不耐道：“大叔，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尹瑜眼睁睁看着张灵江脸上的笑容崩裂，接着变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大叔？？
张灵江起身，一连倒退三步，尹瑜赶紧伸手把他扶住。
“你还好吧？”尹瑜低头关切道。
张灵江一脸空洞：“不太好……”
他能接受金宝叫他“张叔”，毕竟张叔听起来还不算很老，但段小雨的这声“大叔”真的让他蚌埠住了。
他现在真的看起来有这么老了？他还没过三十啊！连二十七岁的生日都没过呢！
段小雨哼了一声，继续低头摆她的小石子。
没有礼貌的小鬼头，尹瑜心道。
他拍拍张灵江，示意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会会她。
“小朋友，”尹瑜摆出自己最阴险恐怖的笑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你妈妈是谁啊？”
段小雨抬头看他，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跟刚才的大叔是一起的吧？我都听见他跟你说了，你是听力不好吗？”
尹瑜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
这小鬼，字字夹枪带棒，完全就是奔着气死人的目的去的。
“好吧，”他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读几年级啊？”
段小雨低下头，漫不经心道：“快十二了，六年级。”
“哦，那很快就要升初中了嘛。”尹瑜继续微笑，“成绩怎么样，能不能考上本地的好初中啊？”
果然，一聊这个话题，段小雨立刻陷入沉默。
就是这样。尹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让她先讲话没礼貌，大家互相恶心，看谁先破防！
段小雨沉默一会儿，然后“切”了一声：“我不打算念书了。”
“……”尹瑜眨眨眼，然后给她竖起大拇指，“那你好棒棒哦？”
“噗。”张灵江在后面听得没憋住。
段小雨反而急了，抬头道：“什么啊！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吗？”
“暂时不行哦，”尹瑜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和张灵江，“我和那个哥哥是来这里吃饭的，我们饿了，饿着肚子的人是没有力气问别人问题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能难搞到哪里去。尹瑜又跟她说了两句，那小丫头就气哼哼地主动跟着他们进食堂了。
段小雨走在前面，尹瑜拉着张灵江走在后面。
他凑到张灵江耳边，小声道：“这小孩怎么脾气这么臭？跟她说话我觉得自己都快被气折寿了。”
张灵江摇头，也小声回道：“不清楚，我前两次见她不是这样的。”
“后面的两个，你们声音敢不敢再大一点，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段小雨头也不回道。
“？！”两人俱是意外地对视一眼。他们说话的声音自认为已经很小了，和段小雨之间也有着五六步的距离，怎么她还能听到？
“意外吧，知道姐在班里是干什么的吗？”段小雨说着，来了一个潇洒转头，“我可是纪律委员，专门管说话的。”
……好中二，好尴尬。
张灵江率先给她鼓掌，很快尹瑜也加入进来，两人鼓掌点头，异口同声道：“厉害、厉害。”
面对这一看就是敷衍的反应，段小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接着转身坐到一个空着的座位上：“你们快去！”
“你不吃啊？”尹瑜问她。
“不吃。”段小雨没好气道。
尹瑜耸肩，转头跟张灵江一起去拿餐盘。
“比王姨还凶。”他小声道。
他们停在打菜窗口前排队，张灵江排在他身前。“叛逆期吧，小孩那时候都这样。”
“这么多年都是王姨一个人带她吗？”尹瑜问，“她跟她老公离婚了？”
张灵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她老公是几年前出车祸不在了的。”
尹瑜张嘴，似乎还想再问什么，但他的视线很快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郭宏毅，于是立刻就闭嘴了。
老郭最近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看着跟以前变了个人似的。
王丽霞从他手里接过餐饭，两人都笑容满面地聊了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最后王丽霞把打的冒尖的餐盘递给他，郭宏毅又补充了一句，她立刻含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后者哈哈笑着离开了。
在王姐和老郭他们身边，大多都是盯着他们偷笑的员工。他们有的调侃老郭的晚来春，好福气，有的笑王姐要是嫁给这个洁癖鬼，以后肯定不用费心打扫家里的卫生。
欢声笑语之中，小小一只沉着脸的段小雨坐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排到张灵江后，他把餐盘递给王丽霞，然后随便选了两个菜。
“园长，好久没见啦，”王丽霞笑呵呵道，“我给你多夹点菜，你看你都胖了点。正好，多吃是福，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好看。你看看现在，可比以前干精瘦的时候要好看多了。”
张灵江笑了笑，刚想出言说两句，身后的尹瑜就探出头来：“我觉得王姨说得对，现在这样多好看。王姨，他还想减肥呢。”
“还减啊？”王丽霞瞪大眼睛，忙对张灵江道，“有什么可减的，没必要！姐跟你讲，多吃点，身体健康最重要。”
张灵江被两人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好笑地连连点头。
“对了王姐，你姑娘来了？”他单手接过餐盘，重得手一沉，连忙换上两个手去端。
“对啊，你看见她了？”王丽霞笑了笑。
“看见了，刚跟我们一起进来。”张灵江点头道。
“她是不是又闹脾气了？”王丽霞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一二，“园长，麻烦等会儿你帮我看着点她吧，中午忙完这阵我就去找她，不然她又该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