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眼眸微眯，崔珏头也没抬。
直接坐在了身后的坐榻上，懒洋洋地半靠着，一只手随意搭在一侧的扶手上。
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精雕细琢的龙头。
“我自己的地盘，想带就带。”
似笑不笑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抬起，正对上面前那人的金色眼睛。
一身黑色长袍，鎏金色图腾绣印自领口蜿蜒到下垂的衣摆上，质朴素雅的黑色腰封，勾勒出极具张力的腰线。
领口微敞，露出瓷白的肌肤。
锁骨，喉结，下颌……每一处，每一寸，都极致完美，如美玉般精雕细琢。
眉目修长，一双金色的眸眼中是居高临下的漠然。
无所求，无所欲。
空洞且混沌。
崔珏与那人只有一步之距，与那张脸相比，他的容貌甚至都逊色几分。
“浮躁。”
男人声音清冷，“与人类厮混太久，你快要被同化了。”
“有吗？”崔珏不以为然，“我不觉得。”
“从前，你从来不会插手这么多事。”
目光看向崔珏，男人金色的瞳眸中写着质疑，“和那些人类合作之后，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规则，即便你无数次的强调这只是一场打发时间的游戏，可吾一点也没看出来你消遣在哪里。”
“反倒是身上沾染了不少人类的‘东西’。贪婪、欲望、算计、共情……吾实在不太理解，你这是在戏耍人类，还是戏耍自己？”
崔珏轻笑一声，垂下眸眼，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他的语气很平淡，“何以见得？”
他缓缓朝着崔珏走近几步，微微弯腰，俯视着崔珏，金色的眸子耀眼，却如渊水般晦暗不明。
“这次不声不响的回来，不就是善心大发，帮那群人类解决掉这里的东西吗？”
崔珏道：“我可没这么闲情逸致。”
男人皱眉。
崔珏慢悠悠的坐直了身体，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双目相对，他身上的气势与从容不输对方分毫。
“岚岚说，她想见‘小观’了。”
话音落了半晌，男人并没有立刻回应。
金色的眸眼微垂，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珏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依旧是一副懒散模样，并不着急，静静等待着男人的反应。
许久。
“你回来是为了这个？”
男人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杯盏，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并没有喝，只是垂眸一直盯着茶水，言语中，对于崔珏的说辞并不完全相信。
“不然呢？”
崔珏一只手撑着脑袋，说话轻飘飘的。
“这是一场有规则的游戏，哪怕我是规则的制定者，入了局，也要遵守规则。人类的安危，由他们自己守护，我又不是保镖，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抿了一口茶，带着几分嗤意道：“倒是吾多虑，以为你会将一切对他们和盘托出。”
“我说话虽然喜欢阴阳怪气，但是不喜欢别人对我阴阳怪气。”
崔珏看向男人的目光多了些冷冽，甚至语气都开始不耐烦。
“抓紧把脸换了，我还有别的事，没工夫在这儿陪你闲聊。”
说着，崔珏从坐榻上站起来，刚朝着男人走了一步，男人却突然开口。
“吾答应你了吗？”
淡淡一句话，让整个宫殿里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
空气仿佛凝滞，周围一片寂静。
崔珏双眼微眯，对男人的话多少有些意外。
但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出声，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眸眼，似笑不笑地盯着男人，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结束你这无聊的闹剧。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掉那个正在逐渐渗透进来的东西，而不是你去教导人类如何自救。”
空灵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荡，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你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将她搁置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后——亲手摧毁一切，从头来过。”
“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而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崔珏依旧不语，男人浅抿了一口茶，他继续说道。
“看吧，你还是犹豫了，从离若岚动摇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对人类心生怜悯。”
“只是吾不解，从前一批又一批的人类，你从未留意过一眼，为何面对如今这一批，你却改变了主意？仅仅，只是因为离若岚吗？”
崔珏想了半天的借口呼之欲出，男人轻描淡写打断了他。
“不要试图对吾撒谎，吾对你，再了解不过。”
“有趣。”
崔珏悠悠说道：“他们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安静的遵循着规则生存，繁衍，死亡……偶尔用他们自以为是的祭祀，向神求取所需之物。”
他转头看向男人，“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里必须存在的组成之一，所以哪怕由于各种原因消亡，抹杀，灭绝，都不影响下一批人类的诞生。所以，这种存在，无论是谁，都不会去过度关注。”
“可是突然某一天，有人类发现了规则之外的存在，也意识到规则之外的危机，决定着他们这一批人类的存亡。”
“于是，他们就找上了规则之外的神，利用筹码，试图与神交易。这种行为，与他们代代相传的祭祀十分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他们无所求，只想神给予他们一丝丝喘息的时间，让他们自己，寻出一条生路。”
崔珏笑了笑，语调轻快。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类，比起从前那些更有意思吗？”
男人摇了摇头，“你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一旦被完全渗透，你有十足的把握收拾烂摊子吗？”
“有。”
崔珏笃定道，随即又追问男人，“说了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换不换？”
“换。”
听到男人的话，崔珏唇角浅勾。
事情跟他设想的差不多。
正要走上前，男人却又淡淡开口，“放弃你的游戏，之后你所做的一切，吾绝无异议。”
“否则，你还是离开吧。”
笑容凝固在嘴角，继而渐渐消失。
崔珏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手掌微微张开，一道金色的光芒在掌心乍起，继而拉长。
稍稍用力，手掌紧握，金光如鳞片般星星点点的洒落，一柄浅雕着龙纹图腾长枪正攥在他手中。
抬手一挥，寒光闪过，枪尖直指对面的男人，距男人眉心只有一寸的距离。
戾风吹拂起男人的长发，金色的眸眼只是波澜不惊的一瞥，继而淡言。
“实力十不存一，你确定要与吾动手？”
崔珏嗤笑，枪尖更近一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