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皇帝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多年前的那一段寂雪宫里的情缘，邓卿已经全然忘了么？”
寂雪宫……
这三个字一出，邓奇控制不住的身子微微颤抖，也顾不上是否冒犯天颜，直直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含着轻慢笑意的皇帝。
\\\"陛下......\\\"
邓奇不知道皇帝对当年的往事了解多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限的恐慌来。
他在皇帝身边十九年，从当年的籍籍无名走到如今的大权在握，如今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人闻风丧胆，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了解自己效忠的这位主子。
可是没有自己的主动告知，皇帝是如何知道自己当年的那一段情事的呢？
对于那段早就埋藏在宫墙陈土里的往事，陛下又知道多少内情……陛下是否知道那段往事的另一位主角就是如今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皇帝轻轻一笑，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来：
“邓卿不必担心，这件事情的尾巴你扫得很干净，若不是朕有心查询，贵妃与你的这段往事怕是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巨大的惊恐震颤之下，邓奇的眼眸猛的放大，面上呈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陛下竟然知道……陛下竟然全都知道……！
“臣……有罪！”
顾不得多想，邓奇的脑子就只剩下请罪这一个念头。
扑通——
邓奇的双膝随着他跪下的动作重重的砸在地上，额头亦砸在了地上，邓奇的声音里带了罕见的恐慌害怕。
“爱卿何罪之有啊？”
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和自己最信重的心腹有过私情，这样放在当今世上哪个男人身上都忍不了的事情，皇帝却不见半点恼怒之色。
反而慢悠悠的，颇具兴致的向榻下跪着的邓奇垂询道。
邓奇身子一抖，沉声答道：
“臣，不该以卑贱之身肖想贵妃娘娘千金之躯，更不该在娘娘入宫后对陛下有所隐瞒！甚至为了让这件事情在宫中彻底销声匿迹，臣还……”
邓奇再一次重重的伏地请罪：
“臣之罪，万死难辞！臣唯请陛下降责！”
“朕说了，爱卿年少知艾，贵妃的容颜放眼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她年少不懂事穿了宫装假扮宫女只怕那容色也是无法掩盖啊！”
皇帝脸上依然挂着笑意，谈论起贞贵妃的倾城容色来，甚至还稍显惬意的将身子往后面靠了靠：
“彼时爱卿的年岁也不过十之一二吧？少年人嘛，年轻气盛又爱慕美人，算不得什么罪过！”
“至于爱卿为了掩盖住这件事情……”
皇帝沉吟着，眼见着邓奇的身子随着自己语调的拉长而稍稍紧绷，皇帝的笑容变深了些：
“爱卿一向杀伐果决，雷厉风行，朕并不意外。”
“所以啊，朕提这件事情并不是要怪你！”
皇帝面含笑意，对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朕只是想与你多聊一聊。”
邓奇低垂着的眼眸里震惊之意慢慢褪却，随之涌上来的便是疑惑不解。
旧事重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心中再如何疑惑，邓奇还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重重的磕下脑袋谢罪：
“臣，谢陛下！”
皇帝将手中的香茶放在鼻端嗅了嗅，微微舒缓了眉心，状似无意般的拉扯着家常：
“邓卿与颜儿交好时，可曾品过颜儿亲手泡过的茶水啊？”
闻听此言，邓奇的一颗心再一次被揪起，陛下如此三番两次的提起那桩本该被埋藏在地底下的往事，不曾降罪可又不打算轻轻放过，到底什么意思呢？
心中百转千回的厉害，最终都只化作了嘴边的一句：
“臣无福，当年有幸得贵妃娘娘相交最亲近时，也不过是隔着一道宫墙说一说宫中的闲杂事。”
邓奇面上浮现出羞惭的神色，低一低头：
“陛下知道的，臣当年年岁还轻并不懂得许多人情世故，又在先皇手下过得十分辛苦，深宫难行，臣难免想要找人倾诉一二。”
皇帝哈哈一笑：
“想不到杀伐果决如邓卿也曾有过如此年少无知的时候啊！”
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茶盏的杯沿：
“这么说来，邓卿面对着颜儿这般的花容悦色，竟半点芳泽也不曾亲近？”
“陛下……”
邓奇急急的开口，几番交谈下来彻底粉碎了他一贯的云淡风轻，恨不能将那些过往一一展示在皇帝面前，以表明自己与贵妃的清白。
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从何种途径得到了他与贵妃这段往事的消息，也不知道皇帝听到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往事。
他只恨自己当年将那些人清理的太干净，如今竟找不到一个能为自己作证。
“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字半词妄言，便叫臣死于非命，死后魂魄也不得善终！”
邓奇向天赌咒发誓，字字诚恳，令人动容。
皇帝隔着袅袅的茶雾看了邓奇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松弛了下来，笑了笑：
“是朕不好，朕本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亏欠了你，想与你聊一聊心里话，倒是惹得爱卿说这么的话来诅咒自己！”
邓奇斩钉截铁：
“臣的话发自内心，源于事实，自然不怕这誓言应验到自身，更谈不上是诅咒！”
皇帝点点头：
“爱卿的意思朕心已然明了了，只是爱卿如今这个年纪了还孑然一身，难免叫朕心中唏嘘。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已经耽误了爱卿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朕近日又得知是朕当年横刀夺爱，毁了爱卿的一段良缘……”
皇帝的话语中不乏感慨：
“终究是朕对不住邓卿良多啊……”
近日……
邓奇的眉头微微一动，敏锐的抓住了皇帝话中的关键词，心中盘算着要好好查一查这几日皇帝身边的人了。
“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天子，臣为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臣心甘情愿，至于贵妃娘娘……微臣这等卑贱之身从不敢肖想过效忠君王之外的事情，娘娘与陛下乃是天定的良缘。”
“是么？”
皇帝面色淡淡，随意的开口说道：
“朕问你，你对贵妃可还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