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舟对这女子起疑，还要从救起她那天说起。
正常来说溺水昏迷之人，身体为松弛状态，尤其女子更为明显。
但那日，他触碰到此女之时，掌心传来的紧实触感，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后将女子救醒，女子的话术、神情天衣无缝，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女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派人去查，毫不意外，女子身世背景，与其所说都能对得上。
但这种轻而易举就能伪造的身份，说明不了什么，他仍对女子保持最大的怀疑，只因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巧合的时间，巧合的地点，巧合的被他看见。
所以他接连几日夜访暗牢，果不其然，身后多了这么一条尾巴。
他知晓，顺王麾下豢养着一支女子暗卫，当中一位名叫凛香。
好巧不巧，他也只知道这么一个名字。
观面前女子的眼神，楚云舟知道，他猜对了。
女子陡然抬头，与楚云舟对视的双眼满是震惊之色。
即便猜到她是顺王派来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就精准道出她的本名。
不对劲！
难道王爷身边出了奸细？
要真是如此，那王爷此一劫，岂非步步是陷阱？
不成，她不能折在这里，她得亲口将消息告知王爷。
凛香眼神狠厉，调动周身内力，奋力一震，猛然挣脱开林语落的束缚。
同时，她右手轻轻一挥，粉色雾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迷离。
凛香不甘看了眼秦敬朗的方向，这粉色雾气持续时间不长，当务之急，逃出去将消息送到王爷身边最紧要。
凛香借着雾气遮挡身形，聚集内力前冲，拖出半道残影，身形陡然僵住。
“噗——”
一股腥甜上涌，她踉跄几步后单膝跪地，指节抠向发紧的胸口。
怎会如此？
林语落上前，两指并拢，点向凛香身上几处穴位，而后将其身后两枚银针取下。
方才制服住此人之时，便以银针封住穴位，但凡调动内力，必然会反噬，短时间内此人已无法动用内力。
凛香这才发觉，自己原来早被人下了暗手。
技不如人，是她输了，她认。
凛香舌尖一推，上下牙齿咬合，正要咬破唇齿间藏着的毒囊，整个人突然动弹不得。
她被点了穴。
林语落绕到凛香面前，用力掐住凛香两腮，将她嘴别开，取出里面的毒囊，裹在帕子里递给楚云舟。
“三殿下，此人身上已无毒物，且三日内无法调动内力。”
楚云舟示意落桐接过帕子，对林语落颔首，“有劳。”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本事，六弟的人果真好用。
等回京之后，让六弟师兄妹几个，也帮他调教调教底下那些人。
“不敢，殿下言重，属下告退。”林语落隐去了身形。
此一行，无影卫首要任务是保护三殿下安危，此女对殿下已无威胁，殿下有自己的人可用，无影卫不便插手过多。
楚云舟垂眸，看向身侧跪坐在地动弹不得的凛香，对身后吩咐道，“把她的嘴给本殿撬开。”
“是，三殿下。”
有两人将凛香架走，不一会儿，整间暗牢响起隐忍的闷哼声。
楚云舟一个眼神，属下将角落的秦敬朗带到他面前。
“秦大人，如何，今夜可有故事讲与本殿听？”
秦敬朗浑身打着颤，贴地的额头青筋暴起，充斥血丝的双眸痛苦挣扎，嘴唇张张合合，终是未说一字。
“秦大人，今夜来的是凛香，明晚或许还会有墨香、残香，直至秦大人闭眼。”
“对了，秦大人不妨再猜上一猜——”
楚云舟微微探身，声音在秦敬朗耳边响起，“你的好主子，能不能容忍弃子的至亲骨肉活在这世上？”
秦敬朗猛然抬头，圆睁的双目猩红，旋即脑袋又无力落回地面，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夹杂着呜咽。
呜咽声中有懊悔，有不甘。
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可奈何。
的确，以王爷的性子，不会容许一丝一毫的隐患存在于世。
在王爷眼中，他是隐患，他朝夕相处的至亲亦是。
因此，王爷定会斩草除根，说不准杀手已经在路上了。
可他最小的儿子，才刚满一岁。
他一人之过一人承担，家中之人什么都不知，不能因他一人，害了全家。
秦敬朗跪着爬到楚云舟脚边，一声接一声结结实实磕着响头。
“求三殿下臣至亲骨护罪肉周全，求三殿下护罪臣至亲骨肉周全，求三殿下......”
“可以了。”楚云舟蹙眉，“国有国法，朝有朝纲，你与族人自有律法惩处，还轮不到顺王肆意妄为。”
楚云舟言下之意，秦敬朗听懂了。
“罪臣先行谢过三殿下，罪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所有事皆罪臣一人所为，罪臣全家都不知晓，罪臣全都交代。”
秦敬朗是延州判官，官职不高，从七品。
顺王之所以找上他，是因为他刚好协管驿站、关卡等环节，可为稚童转运一事提供便利。
而上顺王这条船，也并非他心甘情愿。
那是一年前，夫人临盆。
在此之前，他夫妇二人已有一儿一女，此番也提前找好相熟的接生婆。
本以为万无一失，可发动三个多时辰，夫人仍未生下来，这是生老大那时也没有的情况。
暮色降临，他焦灼等在房门外，听着房内夫人声音越来越弱。
也就是这时，府中下人报前厅有客，现在就要见他，称事关内子性命。
来者是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顺王派来的人，直言房内的接生婆早已换成二皇子的人。
对方以夫人及腹中胎儿性命相胁，他不得不应下差事。
也正因这份被逼无奈的妥协，妻儿才得以保全。
这一年时间，秦敬朗共为楚景安办过两次事，每次前后都有书信往来。
正如楚景安所想，秦敬朗的确留了后手，楚景安的亲笔信都被他藏在了极其隐蔽的地方。
接下来，秦敬朗还交代了延州其他顺王一党，譬如驿站驿丞等等。
都是些未入流的杂职官吏，但胜在没骨头，又好用。
不然顺王怎会这么快得知他被三殿下抓了。
楚云舟让秦敬朗在口供上画押，而后又让其将名单写下来，确定名单没有遗漏，当晚不动声色逐个抓获。
楚景安派出来的尾巴，楚云舟在半路就已甩掉，凛香如今也被擒。
这下，他这边的消息，如何都传不回楚景安耳朵里了。
今夜收获颇丰，楚云舟心情甚好回府睡觉。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西斜。
落桐伺候楚云舟起身，“殿下，暗牢那边来人传话，那凛香一字未招。”
“嗯，那就杀了吧。”
楚云舟舀起一小勺汤送入口中，语气淡漠的像是在评价汤是否可口。
楚云舟在几处封地明晃晃走了一遭，至此，一月之期已过大半，是时候回京收网了。
二皇兄，皇弟这就带着你的人，回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