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崇明帝一声令下，周围压根儿没有人动作，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混账！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朕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宫人侍卫依旧岿然不动。
容玠嘴角勾起，眉眼染着几分嘲弄，冷沉的嗓音落下:“来人，把陛下这身衣服脱下来，他还不配穿。”
“是，大人！”
立即有人上前准备拿人，崇明帝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他咬牙切齿怒道：“你们反了不成？看清楚，朕才是皇帝！朕才是你们的主子！滚开！信不信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容玠慢条斯理弯了弯唇，冷漠地睨着他：“陛下莫急，很快就不是了。”
皇帝狼狈地被人按住，头上戴的冠冕被扔在地上，身上的龙袍也被扒了下来，脸色由愤怒转变为颓然。
容玠自始至终神色都很平静，像在冷眼旁观一出闹剧。
“将他押入大牢。”
他失了兴致，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走出金銮殿，宋窈愣了愣，下意识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容相请留步。”
她跟随着容玠转过身，来人正是宋青苒，她缓步上前，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和容玠对视，然后郑重地施了一礼。
在抬起头来，宋青苒的眼神很是复杂，眸光隐隐在颤抖：“虽然过去我从不认为相爷是个好人，但这次的事，多谢你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和宋家一起覆灭了。”
宋窈心下百转千回，在这里，宋家终究没能逃过覆灭的结局么？
她的目光落在宋青苒抱着的牌位上，上面正刻着宋太傅的名字。
容玠漫不经心审视她，忽地一扯唇角，透着冰冷讥诮意味：“宋小姐，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这次也不是为了帮你，只是我们的目的恰好相同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对我这种乱臣贼子有什么改观，毕竟宋家可是我带人去抄的。”
他最后一句话让宋青苒脸色煞白。
宋窈眼里闪过一抹惊诧。
容玠带人抄的宋家？
怎么会？
容玠兀自转身离去，宋窈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场景又出现了变化。
……
“容大人，林甫之逃到了漠城，与北梁狼狈为奸，北梁已经向我朝下了战书，淮山侯战死，现下并没有合适的武将能领兵出征，这可怎么办？”
朝堂上，百官急的火烧眉毛，议论纷纷。
宋窈缓过了神，目光扫过人群，微微皱眉：
除了宋太傅，她也没有看见岑御史的身影。
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不可能不参加，除非……
宋窈想起岑御史曾在午门外死谏，难道这里的他已经不在了？
“慌什么？”容玠面容冷戾，周遭慢慢安静下来。
他沉吟良久，眼里坚定下来，“就由本相率兵出征。”
百官喜不自胜，有如找到主心骨一般，连连高呼丞相大义。
宋窈眼皮一跳，这倒是和书里的情节对上了。
——
宋窈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雪地里，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眉眼睫毛上，她竟察觉不到丝毫冷意。
耳边厮杀声震天响，瞬间拉回了她的思绪。
宋窈望了过去，黑压压的士兵缠斗在一起，场面惨烈，血流漂杵，她瞬间意识到——
这里是两国交战的战场！
宋窈想到什么，迅速在人群里搜寻着容玠的身影。
场面极其混乱，满眼鲜红盛开在皑皑白雪里，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她急切地穿过人群，左顾右盼都未曾瞧见容玠的身影，反而看到了风止和溟秋。
彼时二人身上已经落了不少伤，情况甚至称得上糟糕。
溟秋腿上受了伤，半跪在地上已经失去了行动力，只能被动地防御。
风止被一群人用长枪困住，他咬了咬牙，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振臂将一群人甩开，上前察看溟秋的状况：“撑得住吗？”
溟秋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眸光一凛，猛地刺向他身后偷袭的敌人。
紧接着有更多的人扑了上来。
宋窈惊声提醒：“小心！”
然而这根本是徒劳的，他们听不到，甚至看不到她。
风止肩膀一震咳出血沫，朝着溟秋无奈一笑：“看来是要和你这个家伙一起死在这儿了。”
溟秋双眼发红：“死就死，死之前多杀几个也算是赚了！”
两人背腹受敌，杀红了眼，有无数的尸体堆叠在脚下，最终还是无力回天，对视一眼慢慢闭上了眼。
“风止！溟秋！”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惨烈地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宋窈内心深受震撼，头一回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她怔怔地看了眼身后遍地狼藉的战场，狠狠咬牙，抹了把眼角，继续寻找起容玠。
最终，她在一个山丘后发现容玠和薛行野。
眼前的场景让她浑身冰凉。
两人均是伤势惨重，身上的战袍破破烂烂，四分五裂碎在地上，雪地里是斑斑血痕，凌乱开出了花。
薛行野呈大字瘫在雪地里，脸颊横亘着一道血痕，非但没有破坏他的俊朗，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难驯的气质。
他睁着眼望着天，嘴角挂着散漫不羁的笑，任由身体里流出的血将雪地染成红色。
容玠握着长剑撑在地上，半条手臂无力地下垂，血顺着手指蜿蜒而下，溅在雪地里。
他胸口被长枪捅了个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容颜苍白，瞳孔漆黑，微微仰着头艰难喘息，神色有种从容赴死的镇定，冰冷而麻木。
宋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好似世间万物都不放在心上，包括生死也置之度外。
她踉跄着上前，半跪着小心翼翼抱住他：“……二郎。”
宋窈抬手下意识想捂住他正在流血的伤口，却径直穿了过去。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雪地里，惶惑地喃喃：“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薛行野虚弱的声音飘过来：“容玠，你是不是来之前，就做好和我同归于尽的准备？”他笑了两声，胸腔震动，嘴里有血涌出来，“你没想过活着回去。”
宋窈怔怔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