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妈妈已经叫了人去。”
翠果应着，便看见沈恒安倒了水走回来，赶忙将手里拿着的解酒药递给了沈恒安。
然而温小宛依旧半斜在软榻上，眼睛都没睁开，轻声问了句：“玄乙呢？”
听到自她口中出来的名字，沈恒安手上一顿，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最终也没说什么，默默等在一旁。
“玄乙在商公子那里，”翠果答完，悄悄瞥了一眼沈恒安的脸色，不知怎么，心里蓦地生出二两反骨来，不慌不忙的又追问了句，“小姐，可要奴婢去叫玄乙过来吗？”
闻言，温小宛掀开眼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下，轻抚着胀痛的额头，没应声。
温小宛久久不语，沈恒安有些耐不住了。
这意思是嫌他在这里碍事了？
她必须得同玄乙单独相处才能说得了话，交代得了事？
所以，他就得识趣的自己走了，将地方留给他们？
想到昨夜温小宛和玄乙在屋子里待得那一会儿，沈恒安就觉得胸口发闷，甚至，他此时此刻就想去找李钰，叫他把玄乙调走。
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他们那亲密无间的相处。
“不用了。”
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调，声音很轻，但落在沈恒安耳中，莫名心里熨帖不少，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翠果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静谧的屋子里，偶有自楼下传来的乐声，温小宛斜在软榻上，一只手半撑着额头，平稳的呼吸声，好像睡过去了。
沈恒安在一旁站了会儿，本想开口叫她，想了想，直接在她身旁坐下，将茶杯和醒酒药放在一旁的桌几上，伸手将她从软榻上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回头拿了醒酒药，转回来便对上了她睁开的眼眸。
清冷的瞳孔，蒙着一层凉意。
沈恒安顿觉呼吸一窒，犹豫了一瞬，将醒酒药倒在掌心，递到了她唇边。
从前，她酒量极差，用不了几杯，人就迷糊了，偏偏还挺贪杯，常常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然后就爱在他怀里闹来闹去。
今日他一进去那酒气熏天的屋子，就知道她没少喝，但当她扑进他的怀里，他就感觉出来了，她那醉到站不稳，缠着他撒娇献媚的模样，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她若当真醉了，又怎么会那样的语气，说那些话。
薄薄的眼皮垂下，连带着蝶翅一般的睫毛忽闪了下，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掌心，柔软的唇似有若无的拂过。
药没了，残留的温度却叫他手心痒痒的。
压着那股直冲进心里的痒，端过茶杯递到她唇边，她皱着眉头浅浅啜了两口，就别过了头去。
放下茶杯，本欲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去，却又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她：“回家吗？”
自从昨夜她说，如果他一定要说话，就要他走，沈恒安再不敢轻易开口，每次话到了嘴边，都是想了又想，尽力的忍下去。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机会，但至少，他能守在她身边。
他多待一刻，玄乙就能少在她面前出现一刻。
温小宛没应声，从他怀里坐起来，起身时略有些力不从心踉跄了一下，被他托住了手后，她缓了缓，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步履缓慢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妆盒下面压了两封信，她抽出来，打开了，认真的看了一封，又打开了另一封。
今夜她不能走，当然，他也不能。
看完了，一边按照原本的折痕叠起装回去，一边想着事情。
信上没有什么有用的新消息，但她还是两封信都点着了，丢进了脚下的铜盆。
公西乔。
一个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人，偏偏选了怀王，若只是谋士择主，那他这个主子选的倒是十分的艺高人胆大。
最要紧的，有关他的过去，一丝一毫也查不出来。
要么，不值一提，却不至半分痕迹不留。
要么，见不得光，刻意隐藏。
铜盆里的光暗下去，只剩下了燃尽后的灰烬。
沈恒安走到她身后，他知道她在想事情，便默默的陪着，没有开口。
没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叩门声。
温小宛回过神，再次揉了揉额，应了一声：“进。”
翠果进来，将卷起的纸筒递到了温小宛手里。
“书斋送来的。”翠果瞥向温小宛身后的沈恒安，收回视线淡淡的补充了句，“二公子说，想见您。”
说罢，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沈恒安，见他瞬时脸色难看，不由心中暗爽。
自作自受，慢慢受吧，活该。
温小宛解开缠绕的红绳，展开了摊放在桌面上，端正的笔迹，一笔一画都写的极为认真。
那日她给沈从英留了功课，有关朝廷改制的论述。
沈从英这个年纪，对于朝政应该也都是些纸上谈兵的见解，她也是一时念头，想看看这几年他的长进。
不想他倒是花了些功夫在上面。
只看了两段，温小宛就讶异于他的文采，再加上言词简练，全不似当下时兴的华丽文风，平实流畅，言简意赅。
“小姐？”
温小宛一直不语，照从前来说，翠果不会再追问，但沈恒安在一旁，她心里有些不痛快，非要给沈恒安添点堵，于是开了口，询问的意思明显。
“知道了。”
温小宛只应了这么一声，没抬头，但翠果的意思她自然能体会。
翠果没再说什么，低头出去了。
温小宛大略通读了一遍，有几处引用，她不知出自何处，习惯性的，她将几页纸折了折，拿在手里，起身便要去查询典籍。
走了两步，视线从文章上抬起时，才恍然发现自己身处何地。
垂下手，她长长的呼出口气，有些惋惜的转过身，正对上一直看着她的沈恒安。
眉心隆了隆，她走回梳妆台前，小心将文章收了起来。
脑袋昏沉沉的，对着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儿应付了半晚上，属实喝了不少酒。
只是眼下她毫无困意。
整个局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唯一让她不安心的还是怀王身边的那个人。
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连李钰也查不出他的底细，温小宛心里忐忑不安，她十分清楚，这个不确定因素，极有可能会毁掉整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