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山并非是真实存在于世人眼中的山。
有些死去千岩军的灵魂走不出聚灵山，走出聚灵山的灵魂最终也会回归聚灵山。
那不是一座山，或者说，那里曾经是一片山，已经在战争中消弭。
几千千岩军士兵的灵魂守在那个关口，没日没夜地操演军阵、厉兵秣马。
“所以，我们陪不了娘亲多长时间，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回去了。”
两兄弟神色略有悲戚。
莫名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挠着腮帮子：“不回去会怎么样？”
“怎么能不回去，一旦有人开这个口子，大家都会慢慢离开聚灵山。
没有我们，若陀龙王再次打过来怎么办？”
“若陀龙王？”莫名眼神扫过他们的脸，“若陀龙王不是已经战败了吗？”
“什么？”两兄弟大吃一惊，莫名也跟着大吃一惊。
不是，合着你们两位压根不清楚战况吗？甚至你们所有英灵都不知道当下的局面？
“这是真的，若陀龙王已经被重新封印到了地下。”
两兄弟对视一眼，起初是震惊，慢慢的，似乎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摇曳。
“若陀龙王……战败了！我们速速告知都尉！”
“等一等！”莫名深吸口气，“让我也去看看。”
他有一种猜测，或许那就是聚灵山存在的原因。
“好！请先生你跟我们来。”
两兄弟带着莫名进入有些泥泞的旷野，此时风声大作，冬日的寒风就像抹着冰的刮刀，乌云遮住月亮。
“又要下雪了……”夜兰看着天象，将雪铲拿出来靠在壁炉边。
莫名跟着死者的亡灵来到了聚灵山。
那是一座座军营，八方哨塔上的风铃在呼啸声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刚响起就散碎在风里。
过了三重门，绕来绕去，这才绕到中军帐。
这里最高的军阶也不过是个代将军左炮尉，是炮兵部队的一个中层军官。
“都尉，此人能看透我等非人身份。”
被叫都尉的那一个，与这两兄弟干干净净不同，他半张脸都已经不见，伤处被滚烫的高温烧作一团。
他开口说话，嘴皮都粘粘连连，撕开又黏上，黏上再撕开：“你又是什么人？”
“也许你们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我的部下你们一定认识。
他叫齐苗。”
“齐苗……？是哪位齐苗？”
“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齐苗。”
“是……是在军前阵斗龙王的那位齐苗？”
“正是他。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现在叫他过来。”
“不，不必，先生，我相信璃月无人敢开这样的玩笑。”
都尉说着，从用石头垒起的长桌前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到莫名身前施礼：“败将尊迎上官驾临！”
“不用搞这些没用的礼节，我们有事直说。
我来是要告诉你们，若陀已经战败了，我们已经赢了。”
都尉抬起头，唯一的一只眼睛睁得老大：“赢了？这……这是真的？！”
莫名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那我等……”
“你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
也不要自称什么败将，保家卫国的人总是了不起的。
现在，你们可以放下担子了。”
“可，可我等自身殁后便守在此地，未曾见贼兵败走……”
“你们扼住的是若陀从璃月港外北上的路，而若陀是败退到青墟浦后才北上的。
都尉，你们……你们都是英雄，歇歇吧。”
都尉身子一震，他的目光从莫名的眼睛往下挪，挪到脚踏的土地，又挪到后方撑着武器的架子和悬挂在头上的军旗。
“擂鼓聚将！”
深夜一通通鼓响，几个千岩军军官被叫到一起，然后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于校场聚集全部兵士，包括警戒在哨塔上的哨兵。
都尉将若陀战败的消息告诉所有人，如雷的欢呼声于人群中爆发，起初如零零散散的炮仗，接着便是似浪潮一般的山呼海啸。
“号令诸军，勿要私走！所有人等皆限假两天，解甲归田，探视父老。期日及限，复归军营，魂归圆满！”
下面的欢呼声愈加疯狂，一直持续了一刻钟，都尉与众军官才将士兵们疏散。
大家零零散散回家，却也有部分人留了下来。
“你要带他们去哪？”
莫名不清楚为什么让这些人重回军营，让他们各自回归循环不就好了。
没有了保家卫国信念的支撑，这些灵魂是无法长久支撑的。
“一直在呼唤我们的地方。”都尉指着远处，那是无妄坡的位置。
“你们能感受到？”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但在家国安定之前，我等怎可临阵脱逃呢。”
莫名看着那些零星几个坐在军营里的人问“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想来是已经无家可归了。”
“你也是？”
“早在战端初开的时候，我的家人就全部葬身在地动之下了。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我叫莫名。”
“莫名……我似乎曾经听说过这名字……”
莫名和都尉又交谈了几句，离开了这聚灵山。
这里早就不是山了。
赛马比赛结束后的两天，璃月港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例目击事件，说是看到了死去千岩军的身影，为此远在外面的重云还特地赶了回来，好在他回来时时间已经过去。
“莫名，最近的那些牺牲千岩军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夜兰闲来问起，莫名也只是摇摇头：“我哪知道。不过想来要不了多久就没事了，应该只是有谁博人眼球吧。”
在这些千岩军离开的那一个晚上，莫名再次来到了聚灵山。
他只看到了军容严整的一众千岩军，他们以战斗阵列徐徐前行，出了聚灵山，与莫名擦肩而过。
都尉向莫名使了个眼色，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莫名看向那一座座黑压压一片的军营，随着千岩军灵魂的离去，军营如同灰烬一般吹散在风中。
他远远跟在这些灵魂后面，他们穿过望舒客栈，北上无妄坡。
无妄坡上有座新升起的秘境，和无妄引咎密宫遥相辉映。
他们消散在无妄坡。
“提瓦特的灵魂会因为生前无法放下的心愿而滞留人间……这设定倒是挺常见的。”
莫名顺道去看一看自己的坟墓，他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影子，曾经在那个特殊的空间泡里遇到的那一人一骑。
他突然止住脚步，他看到在自己的坟墓前，有人挑着一盏灯站着，好在他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没有被发现。
居然有人会在这时候为自己放飞宵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