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之后，王娜红着眼。
“秦风哥哥，我想去张爸爸的坟前看一看。”
我买了一些烧纸，两瓶白酒，几样水果，来到赖皮张的坟前。
整件事情因赖皮张而起又因赖皮张而结束，赖皮张是我的师傅也是我敬重的人。
我跪在坟前，打开白酒。
“赖师傅，生前你最爱喝白酒，从今以后你的酒我管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没有人再约束你。”
孙跃民不知道我跟赖皮张的关系，但是看到我跪下来后，他也跪了下来，敬了赖皮张三杯酒。
“赖师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王娜的。”
我冲着赖皮张的坟头深深的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北风萧瑟，眼泪打湿了眼角，为了修补我的佛像，赖皮张耗尽最后一丝心血，我欠他的，我秦风这辈子都欠他的。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沈阳道，下车后我呼吸着津城沈阳道的空气。
我又回来了，这个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残酷、充满了勾心斗角的沈阳道，我秦风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什么人妥协，更不会再为什么事而害怕，我跟杨天成的账要好好算一算了，因为我终于有那个实力跟他碰一碰了。
“跃民，你带着王娜先回八方斋帮李艳把铺子照看好，晚上的时候去正一堂给赵爷上柱香。”
“嗯，我忙完铺子的事就过去。”
我跟沈似水直接去了正一堂。
正一堂门前的红灯笼包上了百步，牌匾上也挂着一条白绫。
一名伙计迎了出来，伙计的袖口处都包着白布，臂膀上也挂着黑缎。
“大小姐您回来了。”
“爷爷呢？”
“老爷在楼上。”
我跟沈似水来到二楼，二楼的楠木椅上，沈正南一脸憔悴的坐在那里，看到我们进来后。
“坐吧。”
沈似水坐到沈正南身旁，挽着胳膊，眼泪流了下来。
“爷爷，您不要伤心。”
沈正南拍了拍沈似水的手臂。
“爷爷没事，你们安全回来就好。”
然后冲我道。
“安丰镇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我点头。
“都处理好了，只不过赖皮张……”
“嗯，我知道了。”
楼下的伙计走了上来。
“老爷，墓地已经选好了，城西的公墓，顶的最好位置。”
沈正南点点头。
“老爷，赵爷老家来了两个人，说是赵爷的亲戚。”
沈正南对沈似水道。
“似水你下去接待一下，我一会下去。”
“嗯，爷爷您不要太伤心。”
“去吧，我没事。”
沈似水离去后，沈正南长叹了一声。
“他怎么就想不开呢，跟着我打拼了几十年，大风大浪都经历了，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沈老，赵爷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自杀。”
“自杀？”
赵爷自杀是我没想到的，尽管我知道整个沈阳道没人敢动赵康，我原以为他出了意外，却没想到是自杀。
沈正南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你看吧，这是赵康死前留下的。”
我看完信后，心中满是感慨。
信中赵康把自己做的事都向沈正南坦白了，撺货场的玉佩是他偷偷给邱杰的，这次古墓的事是他帮着杨天成做的。
信中多半是忏悔之意，说对不起沈正南，对不起正一堂，用自己的死来结束这一切。
我将信还给沈正南，沈正南长叹一声。
“他真的没必要走极端啊，其实他做的事我都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摊牌是因为我相信他，我知道他有苦衷的，他是被逼的，他怕杨天成用他来要挟我要挟正一堂，所以选择了自杀。”
我想起了孙跃民跟我说的那个女人，那个跟赵康一起的女人。
“沈老，您知道有一个女人跟赵康关系很好么？我想这就是杨天成能威胁赵爷的地方。”
沈正南沉痛道。
“我也是刚知道，那个女人也死了。”
“啊，也死了？”
沈正南点点头。
“是赵康杀的，赵康杀死了那个女人然后选择了自杀，为的就是不让杨天成要挟到我，老赵啊老赵，你怎么那么傻啊，不管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啊，怎么就偏偏走极端呢。”
两行清泪从沈正南眼角滑落，我知道赵康在沈正南心中的地位。
赵康跟了沈正南几十年，两人一起打拼，把正一堂做大。
而现在赵康以这种悲壮的形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人越老越念旧情，赵康于沈正南就像赖皮张于李华佗。
坐在我对面的沈正南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对于年纪大的人来说，精神上的创伤是最致命的。
‘咳咳咳’沈正南猛的咳了起来。
颤抖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服下去几粒药丸之后脸色才算好转。
沈正南憔悴的冲我道。
“秦风啊，江湖很大也很小，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我老了，没那个劲头了，以后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我经历过很多生离死别，母亲的失踪，师傅的死，师姐的离开，赵丽姐的出走。
但我打心底里以为死亡离我很远，可是当赖皮张、蒋云平、赵康在一个月内先后离世后，我才觉得死亡离我很近，离每一个人都很近。
他们三个都是江湖中有身份地位的人，可依然没能做到全身而退，依旧以悲壮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这就是江湖，不入江湖不知其中的险恶，不入江湖不知其中的死亡是那样寻常的事。
如今看到沈正南憔悴的脸颊，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时势造英雄，时势也可以扼杀英雄，时间的洪流谁也无法阻挡，时代的变迁谁都无法抗衡。
属于沈正南他们那一代人的时代已经渐渐远去，沈正南也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也感觉到了时代的变迁，所以才跟我说那番话。
这时一名伙计又跑了上来。
“老爷，赵爷老家来的人非要见您，闹得厉害。”
沈正南起身冲我道。
“要不要一起下去看看。”
我点头跟沈正南一起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