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斋林说道。“直到我的徒弟自幻境中诞生。”
“这老家伙刚才说什么？”法耶小声问林铭。
“没听明白，什么从幻境中诞生一个徒弟……不过不重要了。”
斋林身后红色的袍子忽然鼓了起来，周遭的空气扭曲成了幻象。
林铭等人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牢笼，身体和意识都被斋林的幻术攫取住，不知道该如何行动自己的身体。
走路都不大协调。
“我好像吃了那个毒蘑菇。”林铭头晕目眩。
法耶收起一直捧在手上的法耶盘，双手绘制出复杂的符文，空间实质地产生了扭曲，想要把斋林困入自己开辟的小型空间中，以现实对抗幻术。
而斋林对空间的感知似乎异于常人，总能找到法耶空间法术中的缺口和破绽。
法耶连续失败几次，终于找到了原因，破口大骂，而后继续道：“我的法术好像也被他的幻术影响了。”
向汝盛眼见情况不妙，趁着法耶施展法术拖住斋林的期间，在心中默默起了几卦。寄居在他脑海中的方珂隐约感受到向汝盛认为这些卦象都不太妙，没有活路可走。
然后便看到向汝盛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亮出自己的法剑，右手持剑，左手也化作剑指形状，口中念念有词，如有实质的符文从剑指前端倾泻而出，顷刻间萦绕在法剑的剑身周围。
刺！
斋林眼球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向汝盛这样的攻击手段，不过并没有慌张，身形一变，整个人在剑刃的锋芒下消失不见。
“好厉害的幻术！”法耶啧啧称奇。“比学院里幻术系的那些老头子们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林铭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双手略微抬起，无数黑暗能量从体内和方圆几平米的脚下同时迸发而出。
哗啦。
亡灵士兵们拔地而起。
“禁术！”
法耶看到这一幕，比发现天下第一幻术师还惊讶。
众所周知，自普塔神以降，单个个体的永生被禁止，这种直接召唤亡灵的手段已经被灵界列为第一大禁术，是决不允许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
法耶这下明白，林铭此前所说的最后的手段是什么了。
不过他也陷入两难。
假如这次未能逃出生天，变成这红衣服老头子幻境中的一个小组成部分，那也罢了。
可是万一凭借着林铭的手段，他能够活着回到学院，那么该不该向学院汇报这些呢？
不过随后发生的一幕，似乎显得他有些多虑。
斋林眼神扫过这些亡灵士兵，后者稀稀拉拉地竟然对斋林表示了臣服。
“他们生前似乎……就以这个老头子为尊？”林铭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是个啥地方？”
“罗扎里亚！这里就是罗扎里亚！”法耶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声嘶力竭道，“这个人是罗扎里亚的幻术师！只有永生者才有可能把幻术修炼成这个样子！
“他不是神只，但是他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神只！”
法耶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高强度地施展空间魔法，心脏和眼皮子都跳得厉害，脑仁感觉到一阵疼痛。
“法耶老师，亡灵法术对永生者不奏效吗？”林铭问道。
死也要死个明白。
就是这么好学。
“当然了，你永远不要尝试用亡灵法术对付永生者。”法耶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没文化真可怕，你下辈子要有空，我建议你好好念念书。”
“好好好，”林铭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我去普塔学院找你。”
“找个屁啊，我不一定能考上……”
“考上也毕不了业。”
“先不要灰心，”向汝盛被幻境逼得上蹿下跳，终于有功夫回过神，喘着粗气道，“我可能有办法。”
“靠你了！”
林铭和法耶没有询问究竟是什么办法。
千钧一发之际，千万不能让向道长分神。
向汝盛自己解释道：“我有一个办法能够破了当下的幻象，但是这座城市本身也是幻象！”
“城市本身是幻象？！”林铭和法耶大惊失色。
这还怎么打。
早就被套进来了。
向汝盛继续道：“所以，当下的幻象被破了以后，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可能受到重创，而后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不用担心，这对我来说不是死亡，我只是回到了我原来的世界。”
向汝盛这么想着，内心却一阵凄凉。
哪怕能够回到联邦，恐怕以如此重伤之躯体，也撑不了太久。
方珂大概明白向汝盛的想法，虽然他只是一知半解。
首先，这个红袍的幻术师，有一个很大的破绽。那就是他过于依赖幻境。并且哪怕在生死之战中，他也使用了巨大的心智资源，去维持这座城市的幻象持续存在。
这可能是他心中的一个结。不过向汝盛可以利用这一点。
除此之外。
有一个道法正好现在能够发挥作用。这个道法并不是向汝盛领悟的，而是冯塔尔几年前领悟的。
它的作用，用冯塔尔的设想，类似于一种诅咒。
倒不是纠集传说中的天地之力，给一个事物施加一种让它的发展必然不顺利的诅咒。
而是一种念头的植入。
一旦这个道法的作用对象，被植入这样的念头，就必然会对自己竭力推行的事情产生动摇，从而招致失败。
向汝盛便使用六十四卦之一的卦名，作为这个道法的名字：
——火水未济。
这是六十四卦的最后一卦，最简单的解释是：渡河未遂，还需要进一步发展。
抓住躲闪幻术的空隙，将这一记道法打出去，引起的变化，应该足以脱险了。
只是，无论如何，自己，将离开这个世界了……
“准备好了。”
向汝盛一边回忆冯塔尔领悟到这个道法的过程，一边让道法在自己左手的剑指之间成型，回头道：“法耶，三十年后，会有一个叫文仁节的人去普塔学院找你，你帮我照顾好他！那也是你的机缘！”
然后道法顺着指尖奔涌而出。
斋林轻蔑一笑，在原地消失不见。
道法持续向前飞去。
斋林面色一滞，露出一丝不妙的神情。
道法打在了远处一个教堂的顶端。
“不！”斋林目呲欲裂，双脚离地而起，急急往教堂飞去。
向汝盛的身体顿时虚弱到极致，匍匐在了地上，看着林铭和法耶走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虽然远不足以这座城市的幻象，但是足够你们逃出了，只是没想到这个道法的反噬，会落在因果上……
“你们可能会忘记我吧？我也不确定……
“我从这个世界死后，一些因果将会重建。法耶，你不要忘记三十年后，找到文仁节，就好。”
“嗯！”法耶连忙掏出笔记本，写道：
向汝盛，我的救命恩人，摆脱我，三十年后，在普塔学院，寻找文仁节。
向汝盛气息断绝。
最后一息之前，向汝盛眼神忽而看向林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珂在向汝盛的脑海中感受到的最后的念头，是两个字：
有趣。
随后方珂眼前一黑，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宿舍的天花板。外面已经天亮了。
因此他无法看到，林铭和法耶的脚下，罗扎里亚整座城市剧烈振动，两人不受控制地在地面上打滚。抱在一起。
天旋地转中，二人回到那一片绿洲。
机械兽静悄悄地趴在地面。
绿洲的四周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法耶坐在地上，突然想起来什么，掏出笔记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写日记用的笔记本上的字。
林铭在地面上发现一颗白色的石头，捡起来，仔细端详。
“这好像是谁掉的石头？”林铭把石头拿给法耶看。
“你是谁？”法耶忽然道。
林铭也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自已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只当自己暂时性失忆了——他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于是回答道：“我是林铭。”
“你不是向汝盛啊。”法耶继续看自己的笔记本。
“向汝盛是谁？”
“上面写着，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嗯……三十年后……”
“你在啰嗦啥。这怎么回家啊。”
“哦，回家啊，我看看……”法耶拿出法耶盘，坐在绿洲上眺望远方。
……
【补充】
三十年后的某一天。
法耶捏着日记本中，自己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情况下记录下来，但是潜意识里觉得非常重要的几页纸。
陷入沉思和自我怀疑。
“上面写了一句，我讨厌猫？”
“我为什么要讨厌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