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颜路清一觉睡的很爽。
首先一点儿没冷,而且她睡到后期还做了个美梦，梦里她一边睡觉一边怀里抱了个公主，虽然梦里看不清脸,但直觉告诉她那公主巨好看。
不过可惜的是公主最后跑了,她在梦里不知道又抱着个哪儿来的大石头继续睡。
第二天颜路清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从树洞的入口照进来,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睡袋里只有自己,而自己怀里……还抱着自己的背包。
“……？”
颜路清松开抱着背包的手,相当懵逼地坐起来,一下子看到了原本该在睡袋里的顾词。
他正坐在她的对面,靠在树干内壁上看手机。顾词不是正对着她，这个角度看他一半脸在光晕下，一半在阴影里,脸上的每一处都仿佛有仪器精密计算过一样。
颜路清看了会儿，心道,昨晚梦里她睡觉抱着的那个公主不知道有没有这姿色。
她清了清嗓子跟他打招呼：“顾词,早啊。”然后顺便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听闻她的声音,顾词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掀起来,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移到她脸上。
不知道跟受伤有没有关系，他的嘴唇颜色很淡，但又不是最初见面那种骇人的惨白,带了点淡粉色。颜路清就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说：“你应该问,我是什么时候睡的。”
颜路清一愣：“……啊？”
顾词再次看向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随后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撑，起身走到她身边。
颜路清看着面前他递过来的手机，听到他说：“自己看。”
她接过来。
那是一个视频。
那是一个……她这样不拘小节的人看了都想去找个牢坐的视频。
从光线上看，那时已经天蒙蒙亮了，视频是顾词拍的，自然也是以顾词的视角。
颜路清就从他的视角这么看着自己闭着眼，死命地往他身上抱、扒、凑、蹭……他越躲她粘得越紧，好几个瞬间，自己那张闭着眼的脸直接怼到镜头前，丑倒是不丑，但是很蠢，颜路清看得简直要窒息。
视频最后，是顾词离开睡袋，把她的背包塞到她怀里，她才终于消停的。
“……”
救命。
公主被玷污了，公主被非礼了。
救命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颜路清已然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顾词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她的头顶传来，“你昨晚让我放心，你睡觉很老实。”
“……”
“颜小姐，看完什么感想？”
颜路清一抬头，恰好顾词在她面前蹲下。两人几乎平视的状态，她第一个注意了顾词发青的眼下。
“感想就是……”颜路清沉吟了一会儿，道，“牛/逼。”
顾词语气有些荒唐：“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颜路清瞬间变脸，挤了挤眼镜，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顿扮可怜，“顾词，昨晚我出那种洋相你都没直接丢下我走人，你的人品真是太牛/逼了……”
“……”
颜路清看着顾词的表情再变，那双内收外扬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显出好看的狭长形状。
凭公主词这个毒舌程度，凭借他叫“word”那丰富的词汇量，要是真的开麦损她，场面会惨到何种地步颜路清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她先滑跪。
颜路清用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比了个倒着的“耶”，表示一个站着的小人，然后下一秒――
她的手指一折，小人扑通在她的左手掌心跪了下来，正冲着顾词的方向。
这举动似乎取悦到了顾词，从颜路清醒来到现在，他嘴角第一次弯起，“你在干什么。”
颜路清晃了晃手指摆出的小人，小声说：“在给你赔礼道歉。”
-
顾词就这么让这事儿翻篇了。
一开始颜路清不太敢信公主词这么轻易被哄好，但她很快又想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挑战公主词的底线了，但他却没有哪次是真的跟她生气过。
――除了在别墅那次她吞了他给的药又被他推着吐出来，她觉得顾词的情绪更近似于生气。
颜路清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上贴了张暖宝宝，只不过她怎么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贴的了，暖宝宝已经凉透，她起床的时候顺便扯了下来。
背包里的水和食物现在派上了用场，两人解决完温饱需求之后，颜路清看向顾词的后背：“你这边怎么样了？要换药吗？”
“不用。”
“那你昨晚不是没睡好……”提到昨晚，颜路清心虚得声音都变小了，提议道，“你要不现在睡一觉？我现在特别精神，我这次肯定不睡了。”
这下顾词总算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先出去一趟。”
“出去？干什么？”
“昨天，我们是几乎沿着一个方向从山上滚下来的，距离再远，搜查到现在也该找到我们。”顾词难得说了许多字，“我昨晚有留意过外面的声音，没有任何人找过来。所以现在出去看看。”
从顾词的声音来听，他倒是没有任何对这种状况着急的感觉，只是单纯给她解释一下。
一提到昨晚颜路清就尴尬。
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的那么死……她自己也很费解。
“你是从……录视频的那时候就醒了吗？”
顾词嗯了声，“不然呢。”
“那你醒了这么久，为什么……”
为什么等她醒了才要走？
颜路清没有问出来，但某人理解能力太强，已经懂了。他笑了笑说：“当然是因为还有人没醒，我不想赚人眼泪啊。”
“……”
“顾词，我昨晚真的没哭！”颜路清最后一次强调完，便从睡垫上爬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出去。”
“你昨天脚踝刚脱臼又复位，不要走太多路。”顾词站在树洞口，背着光，看她的眼神沾了点无奈，“你也说了，既然早上我都没跑，那现在也不会跑。”
“……我不是怕你跑。”颜路清走到他跟前，活动了一下脚腕，“你看我脚也没问题了呀，而且……我就是不想自己呆着。”
“……”
沉默了会儿，顾词突然轻笑了声，用像是一个带小孩的哥哥那样的语气说：“行，走。”
……
顾词所说的“出去看看”确实就是看看，两人沿着树洞一路走到他们摔下来的坡，朝着这个方向往上走了一段路，那路竟然全部被不规则分布的树木给挡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两人掉下来的地方在哪。
而且这周围除了他们两个以外，一个人都没有，蝶叶山这么大的旅游景点，还有不少学校的秋游去处，竟然连点游客对话的声音也没有。
大概是照顾她的脚踝，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在路上的时候，顾词突然说：“早上，手机有信号了。”
“……！”颜路清愣了一下，“可以打电话？”
“嗯。”
“也可以发消息？”
“嗯。”
顾词并没有显出任何惊讶，就好像昨晚他知道手机没信号得时候，依旧没有很惊讶。
好奇怪。
她竟然觉得顾词从最初在上面拉她却拉不动的时候，可能就知道了这一切都不是自然因素造成的。
但……不可能吧？应该只是他的个性善于隐藏情绪，显得特别淡定。颜路清在心里告诉自己。
毕竟，正常人要怎么接受这种非自然反科学的事情？
颜路清正聚精会神地想自己的事情，手臂突然被人拦了一下，与此同时，耳边骤然传来短暂的物体穿过丛林的声响――
颜路清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直接抱住旁边的顾词，胳膊搂在他腰上，着急地喊：“那个是什么？顾词那个是什么？”
顾词没立刻回答。
颜路清在等待的过程里越来越怕，越来越怕，直到她听到了顾词拖着腔调的调笑：“原来，多啦a清还会怕这些啊？”
“……”颜路清有点恼羞成怒了，“到底是什么？你看到了吗？”
“小型动物，灰色，不确定是兔子还是松鼠一类。”
颜路清松了一大口气。
在颜路清的认知里，按照玛卡巴卡所说，她是已经被系统跟外界屏蔽了，那现在又是有动物又是手机重新来了信号，大概率是惩罚快要结束了？
“我们大概几点掉到这里的？你还记得吗？”
“晚上九点左右。”
颜路清简单用手指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两人下来已经过了十二小时――以六小时为级别，玛卡巴卡没说多少级别，那也就是说每个六小时都有可能。
总种种迹象来说，不是这六小时就是下六小时。
颜路清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而她没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个表情变化、包括嘴里无意识默念的数字，全部都落在了顾词眼里。
-
回去的路上，颜路清一直在看微信上的消息。
大黑小黑已经快要急死了，点开两人的对话框，不仅很多新消息，泡泡也是多到快要溢出屏幕。
颜路清点了小黑的蓝色泡泡：「颜小姐虽然有病，我依旧觉得她是好人……」
小黑的灰色泡泡：「颜小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别啊！」
小黑的红色泡泡：「为什么那么多人就是搜救不到两个人呢？？？搜不到就算了还不准我们插手，妈的我好气！」
“……”
小黑以前的蓝色灰色红色都是吐槽她的，现在三种颜色竟然都是担心她了。
颜路清：……这种妈妈欣慰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大黑的内容也跟小黑差不多。
再就是同学群里发的消息，颜家父母听大黑小黑说过之后发来的消息，甚至姜白初发来的消息――反正能发来一堆消息的，泡泡里基本都是正经关心，就连她那个讨厌她且替顾词鸣不平的大哥都冒出了「她这次可别把自己真作出事来」的泡泡。
不过，这几种情绪的泡泡全都没有粉红色那样的图文并茂，只有单纯的文字而已。
颜路清正边看消息，边琢磨着该怎么生机那蓝色灰色泡泡，两人也走回到了那个树洞里。
颜路清一看到睡袋就想起昨晚的尴尬，立刻看向顾词：“你睡觉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顾词这次没拒绝，直接干脆利落走过去进到睡袋里躺下，闭上眼。
颜路清就坐在他身边，本想划开手机屏幕继续看手机，但却被他的脸所吸引。
她正在心里感慨：这恰到好处的眉骨高度和这鼻梁高度是怎么做到这么和谐，怎么做到仰面躺着也这么好看，自己真会取名不愧是公主……等一系列彩虹屁的时候。
然后顾词就“唰”地睁开了眼。
“颜小姐，盯着我有什么事？”他目光里有倦意，所以看起来并没有攻击性，“还是说，你想给我讲个故事再让我睡？”
“啊，不是，”颜路清现在想起被子盖到脖子还有阴影，她摇了摇头，“毕竟我也讲不出你那种风味的故事……”
他直接用眼神询问“那你是在干什么”。
“我是在看你的脸，”她实话实说，“我觉得你骨相好好看。”
“嗯？”顾词回了个单字上挑的疑问。
大概男生不太懂这种词？
颜路清想了想，用自己的理解给他解释：“这么说吧，我的意思就是，要是现在所有的人全部都原地变成骷髅，你肯定是骷髅里最好看的一个。”
顾词：“……谢谢，你的故事也不赖。”
说完，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没过太久，长长的睫毛从偶尔微颤到几乎没有颤动，呼吸声也逐渐绵长。
睡着了。
有美景在手边，不照简直浪费资源。颜路清给顾词找了个角度照了张相，便陷入了无事可做的状态，再次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自己的手机。
说实在的，自从看过升级版的粉色，颜路清以为所有的颜色都升级了，结果刚才一看，别的颜色依旧是只有文字。
她现在很想看图文并茂的其他情绪――比如悲伤小黑、愤怒小黑等等。
于是，颜路清只好再度打开几天没见的短视频软件，目的明确：求赞。但这次，她的目标是收集全面发展，不光要有喜悦情绪的赞和评论，还得带点四十五度忧伤。
-
顾词睡着的时候周身是冷的，醒来的时候却变得暖了很多。
他似乎睡了挺久，因为树洞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下来，而他的面前躺着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睡袋的颜路清。
她正在微微侧背对着他玩手机，颜色偏浅的头发散着，发出和自己一样的洗发水香味。
颜路清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是很赏心悦目的，她的手很纤细小巧，白皙皮肤和黑屏幕形成鲜明对比。
但是……不能细看她敲了些什么。
上次的经验让顾词下意识的抗拒去看她打的字，但是眼睛的恢复以及反应过快的大脑让他一扫便能迅速看到那上面的内容。
她的风格突然变得和上次见到的截然不同。
首先是一个大海和浪花的视频，她打字：你说你喜欢大海，可来潮后你却选择向后退。
……
然后她又刷到了一个看上去像是情景剧的视频，评论：你不爱他的时候，他才最爱你。……
颜路清又往下翻，顾词看到视频上写了一行大大的字――【聊聊你的前任吧】
这条她算得上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打字打了一长句：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爱穿假鞋。可是上次我带了双假鞋去探望他，他却头盖白布，好像不太愿意见我。
顾词：“………”
他已经准备要暂停颜路清这样的行为，她却又翻到了一个视频，几乎是连内容都没看就再次评论道：
寂寞的夜，q不响，微信不响，就让我的抖某响一下吧，谢谢你，陌生人。
顾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