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高兴，柳秀娴破例喝了一小杯红酒，她不胜酒力，有些头晕，撑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笑着对郝承晟说，“你们吃着，我上楼休息一会，明轩，今天过年，陪你大哥多喝几杯。”
郝承晟笑着点点头，郝明轩起身扶了她一把，语气有些埋怨，“不能喝就别喝，不舒服了吧。”
“你这孩子，”柳秀娴嗔怪道：“今天妈妈高兴嘛，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上去，你陪着承晟。”她推开郝明轩，慢慢上楼去了。
郝明轩只好坐下来，有些无奈，“有时侯我怀疑你才是我妈亲生的，每次你一来，我妈高兴坏了。”
郝承晟微微笑了笑，“是我的不对，我应该常来看阿姨。”
郝明轩看了他一眼，也笑，“你这样想就对了。”
郝承晟给他满上酒，端起杯，“明轩，这杯酒我敬你。”
郝明轩眸光闪烁，“敬我什么？”
“敬你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替我在阿姨跟前敬孝。”
郝明轩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琢磨这句话里有多少诚意？
“看着我做什么，不相信？”
郝明轩把酒一口倒进嘴里，“你觉得我把公司打理得很好？”
“还行。”
“如果满分一百，你给我打多少分？”
郝承晟想了想，“七十。”
“如果是大哥掌管公司，你会给自己打多少分？”
“没发生的事，我不想评价。”
“大哥有信心比我管得更好吗？”
“这个……”郝承晟笑了一下，“我的能力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啊。”
回答得模棱两可，但意思还是很清楚的。
“我当然知道，”郝明轩给自己满上，喝了一口酒，说，“不过那是曾经，如今可难说了。这个世界日新月异，很多人，很多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不能用老眼光看人。”
“你说的没错，不能用老眼光看人，”郝承晟笑着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你比我想像中变化大。”
“但是大哥却变得不多，”郝明轩扯了一下嘴角，“还是那么的……念旧。”
“念旧？”郝承晟笑起来，“念旧也没什么不好。”
“大哥！”郝明轩突然慎重其事的叫了他一声。
郝承晟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爸爸把公司传给我，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怨恨？”
郝承晟不动声色，“怎么问这个？”
“难得我们兄弟单独吃顿饭，我想和大哥谈谈心。”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我不信。”
“爱信不信。”
“郝氏本来是你的，现在却在我手上，这么大一份家业，你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爸爸把公司交给你，肯定有他的考量，再说，”郝承晟话锋一转，“你不过是从爸的手里接过公司，按步就班经营就好，不象我白手起家，对我来说，那种感觉更具有挑战性。所以真要论能力，”他轻轻一笑，“你从前不如我，现在依旧不如我。”
郝明轩奚落的笑，“可是大哥的公司不是垮了吗？”
“是啊，垮了，那又如何？”郝承晟不以为然的笑笑，“如果我想，分分钟可以东山再起。”
“大哥口气好大啊。”
“实话实说而已。”
“既然这样，大哥为什么要回郝氏？”
“不是你三番四次请我回去的吗？当然，也是看阿姨的面子。”
“回到公司感觉怎么样？”
“还行。”
“还行？”那样挤兑他，居然还行？郝明轩在心里冷笑，骗鬼呢？借着喝酒的机会，他想狠狠刺郝承晟几下，老这么掩着藏着的没意思，可话题抛过去，郝承晟四两拔千斤又给推回来了，倒让他心里憋闷不已。
又一杯酒倒进嘴里，郝明轩的脸更红了，“大哥是个骄傲的人，位居我之下，一定很不舒服吧？”
“没有。”郝承晟风清云淡的说，“反正只挂个名，对我来说无所谓。”
“大哥，你就承认了吧，今天咱们兄弟都把掏心窝的话说出来，你要对我没有一丝不满，我不相信。”
郝承晟看着他，“我唯一对你不满的，是你为什么隐瞒爸爸的病情？”
郝承晟说这句话的时侯，敛了笑，目光清寒，郝明轩目光躲闪，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不等他回过神来，郝承晟突然问，“爸倒底是怎么死的？”
郝明轩的手极快的抖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突发脑溢血，医院有诊断的，你不是知道吗？”
“爸身体向来很好，连三高都没有，怎么会突发脑溢血？”
“这个……脑溢血本来就是突发性的，谁也始料不及。”
“阿姨不是说爸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吗？”
“……爸是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很严重，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他哪里不舒服？去检查了吗？”
“爸不肯去医院……”郝明轩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间却恼羞成怒，“大哥，你在怀疑什么？怀疑我害死了爸爸？”
郝承晟的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郝明轩脸上绕了几绕，慢条斯理的说，“我没有这么说。”
郝明轩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默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郝承晟拍拍他的肩，站了起来，“没事，心里有火就发出来，憋着也难受。”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跟阿姨说一声，我走了。”
郝明轩跟着站起来，“……饭还没吃完呢，是不是我刚才……”
“我吃饱了，”郝承晟扯出一丝淡笑，“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今天不住家里吗？”
郝承晟摇了摇头，“不了。”
他走的时侯是八点钟，春晚才刚刚开始，电视里一片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红红火火的跳着笑着闹着。
他走出门外，冷风迎面扑来，回头看了一眼，门在身后缓慢的关上，越来越窄的视线里，郝明轩站在门厅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也面无表情的回望，不管有没有挑明，有些事情，他们心知肚明。
郝承晟上了车，缓缓驶出大门，后视镜里，那座熟悉的大宅渐渐被他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