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

慕容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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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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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0

这是沈岁和醒来的第三天。

也是他知道曾雪仪悄无声息离开后的第三天。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

舅舅跟他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异常平静,好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曾雪仪带着他跋涉过千里万里。

醒来之后,他恍惚了很久。

原来,她可以真的这样消失了。

他很了解曾雪仪,她说离开,就一定不会再回来。

甚至是她死在外边,也决计不会再联系他们。

至此之后,他自由了。

解脱了,但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人。

父母在时,总有来处。

父母走后,只有归途。

人是在这样的离别中慢慢成长的。

他知道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但他沉着的情绪怎么也调动不起来,就像是坠入了深海之中,只想缓缓往下沉。

在寂静之中,江攸宁缓缓开口,“你有去看过医生吗?”

沈岁和看向她,手在一旁尴尬无措地放着。

“精神科的医生。”

江攸宁深呼吸了口气,仍旧直言不讳道:“你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找个医生看看吧,多做几次心理疏导也是好的。”

沈岁和一直沉默。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江攸宁他患有双相情感障碍,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向。

“讳疾忌医不好。”

江攸宁说:“就当是一次普通的聊天吧。”

“江攸宁。”

沈岁和喊她的名字,忽然跳转了话题,“我以前,见过你吧?”

江攸宁:“嗯?”

“在华政。”

沈岁和说:“你大一那年,在公交站牌那,我给你递过一把伞。”

江攸宁愣怔了几秒,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错愕,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是。”

她坦诚地回答。

“那把伞呢?”

沈岁和温和地问。

江攸宁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扔掉了。”

连同对他的感情和记忆,都扔掉了。

“你那段时间……”沈岁和问:“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的话题很跳脱,甚至是在硬撑着跟江攸宁聊天。

也看得出来很像是在没话找话。

江攸宁却很诚实地回答他,“看了心理医生,去海边玩了一次,上过一段时间的瑜伽课,最重要是脱离了那个环境,慢慢就看开了。”

她像是个过来人给他传授经验,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冷静到令沈岁和心慌。

“你有想过再结婚吗?”

沈岁和佯装平静地问。

江攸宁:“……”

她眼皮微掀,“以后有时间会考虑,遇到喜欢的还会结。”

她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所以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坦诚给他。

但这些话题总归是在悬崖边上跳跃,江攸宁并不想多谈。

“好好养伤。”

江攸宁语调平缓,客气又疏离,“改天我再来。”

说着便起身。

但在那瞬间,沈岁和却忽然抓住江攸宁的手腕,他微仰着头看江攸宁,“改天是哪天?”

他下意识拉江攸宁的那只手还在打点滴,被他这么大动作一弄有些回血,江攸宁眉头微蹙,“放开。”

沈岁和却摇摇头,“是哪天?”

江攸宁:“……”

她把沈岁和的手掰开,尔后给他放平,没去看他的目光,低敛着眉眼,声音温和,“有时间会来的。”

没有具体时间。

她不喜欢在这种不太可能的事情上承诺。

江攸宁说有时间会再来,但她几乎一次都没来过。

反倒是慕曦抱着漫漫来过几次,说是漫漫在家里哭得厉害,想爸爸了,来了之后跟沈岁和玩得极好。

临到回家时还不愿走,慕曦一抱他走,他便嚎啕大哭,声音响彻病房。

最后沈岁和便留下他。

慕曦怕他睡觉不安稳踢到沈岁和的伤口,沈岁和也摇摇头,他说:“没关系,漫漫很乖。”

晚上等到江攸宁下班,她会来接漫漫。

但漫漫也不跟她,只在沈岁和身边爬来爬去,可他也极有灵性,从来不去拽沈岁和打点滴的那条胳膊,只在他另一边乱爬,甚至有时在他脖颈间蹭着,跟只猫似的。

倒也有极偶尔的时候,漫漫会不小心弄裂沈岁和的伤口。

看到沈岁和身上的绷带流了血,漫漫会扁着嘴不敢哭,但那眼里总有泪水在打转,等到医生给沈岁和重新包扎好,无论沈岁和再说怎么抱他,他都不敢过去。

可会亲亲沈岁和。

只有在江攸宁来接睡着了的漫漫时,沈岁和才能见她一面。

但这一面是极匆忙的,而且上了一天班的江攸宁满脸疲惫,他只是会流于表面地问几句,不敢问得太多,怕惹恼了她,她便再也不来。

日子就是在这样一天天的重复中度过的。

裴旭天给沈岁和重新预约了心理医生,每周都做两到三次心理疏导,还开了一些药,剂量不重。

精神状况这个事情,只要能一直保持心情愉悦便没什么大碍。

得益于漫漫的陪伴,沈岁和真的在从那种悲伤压抑的情绪中往出走。

在医院里住着,没了令他心烦的事情,他的心境也平和了许多。

只是某日裴旭天来,还带来了他之前立的遗嘱,给他直接扔床上。

沈岁和只瞟了眼,拿着放到一旁,“做什么?”

“我劝你撕掉。”

裴旭天说:“你才30岁,立这种东西未免也太早了吧?”

沈岁和:“……防患于未然。”

在他刚刚查出这个病的时候,他就有了立遗嘱的想法。

真正去实践是在清明节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确实会在某些时候不可控,就是那种可怕的情绪涌上来之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清醒,他都会对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心惊。

他怕哪天他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所以拟了一份遗嘱,也去做了公证。

那天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没想到,上天还挺厚待他,没能死成。

“狗屁。”

裴旭天斜睨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岁和:“?

?”

“有病就治病。”

裴旭天说:“年纪轻轻,别总想着死,你要是死了,官司都压我身上,我也会英年早逝的。”

沈岁和:“你现在可以转手出去。”

裴旭天:“……”

“反正你不能死。”

裴旭天瞪他一眼才说:“把这种东西给我撕了,好好治你的病,不就是双相情感障碍么?

多跟你家漫漫玩会儿,保证药到病除。”

沈岁和:“哦。”

“再说了,你要是死了,你儿子谁养?

你以为有钱就能养好儿子吗?”

裴旭天冷哼一声,“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养儿子?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儿子上次挠我的,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我跟你说,你要是死了,我就天天虐待你儿子。”

沈岁和:“……幼稚。”

裴旭天:“你不幼稚,整天想死。”

沈岁和:“……万一真有那一天呢?”

裴旭天:“你不想就不会有。”

沈岁和:“这种病能治好吗?”

裴旭天:“多想点开心的,找个人生目标,肯定能好好活着。”

沈岁和:“……”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

隔了很久,沈岁和才说:“我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目标了,整个人活着都很虚无,甚至医生来给我做疏导的时候,我没法跟他们正常聊天,但我又知道那样是不对的,所以我一直压着自己的情绪。”

“那你发泄出来啊。”

裴旭天皱着眉,“你是哑巴?”

沈岁和:“……不是。”

“那你屁话都不说?”

裴旭天刺他,“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你装什么高冷沉默呢?

有事儿就说,男人就算脆弱也不丢人。

怎么了?

去年我妈忌日,我还哭呢。

谁说哭是女人的专利了?

哭又不丢人,害怕活着才丢人。

你成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把大家都当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我是有读心术还是有仙法?

我们要是能把你心思猜出来,你至于把自己搞成这狗样儿?”

沈岁和:“……”

“没事就聊聊人生,谁还没几件过不去的事了?”

裴旭天以亲身经历开导他,“我还亲眼看见我妈跳楼呢,谈了八年的女朋友都还能在我面前绿了我呢,你经历的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说出来也就没事了,你总不说,全憋在心里总有个情绪无法消化的时候,慢慢就把自己憋出病了吧。”

沈岁和:“……”

废话很多,但挺有道理。

他知道裴旭天的良苦用心,但有些事情总是不知道该从哪个口子去开。

“来。”

裴旭天吊儿郎当问他,“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事?”

沈岁和:“……”

“说。”

裴旭天瞪他,“这都要想?”

沈岁和抿唇道:“复婚。”

裴旭天:“……”

病房里沉寂了几秒,裴旭天回忆着近期江攸宁的状态,他摁了摁眉心,轻咳了声,“要不……你先定个小目标?”

“你说爱是什么?”

沈岁和却忽然问。

“想一直跟她在一起吧,看她出事会心慌,就算偶尔有嫌弃她的时候,但也最多不过一天。

平常还会觉得她发脾气都可爱,想一直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照顾。

嗯,大概是这样。”

裴旭天把自己长达八年的血泪恋爱经验给总结了一下,这才总结出几点来。

尔后他问沈岁和:“那你觉得你爱江攸宁么?”

沈岁和毫不犹豫地点头:“爱。”

“嗯?”

裴旭天还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快。

原来沈岁和可是对爱嗤之以鼻啊。

孰料沈岁和说:“在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江攸宁。”

“爱就好办了。”

裴旭天说:“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就追。”

沈岁和:“她对我都失望透顶了吧。”

裴旭天:“……”

倒也是。

“老沈。”

裴旭天说:“你说你原来怎么就那么混蛋呢?”

沈岁和:“……”

这人到底是不是来安慰他的?

“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裴旭天说:“你总得努力试过了才知道,而且追人这件事儿啊,不能太要脸。”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岁和,给出了真诚的建议,“别端得太高,也别被拒绝一次就放弃,反正你就认定这个人了。

死磕,不要脸地死磕,卖惨、装乖、给她买,时刻把她放在第一位,只要她说的,你就一定得去做,她没说的,你也得去做,什么时候比她的想法还要先行一步,她想不爱上你都难。”

沈岁和:“……”

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试试呗。”

裴旭天说:“你俩还有个孩子,漫漫就是神助攻啊。”

沈岁和:“……她不喜欢我用孩子捆绑她。”

“不是捆绑,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这是事实吧?”

裴旭天说:“你需要照顾漫漫,也是事实吧?

你现在就把自己放到她追求者的位置上,你也比别人占优势啊。”

沈岁和:“……”

好像有几分道理,但这道理好像又很歪。

“反正。”

裴旭天耸了耸肩,“没有人能拒绝真心。

如果你是真的对她好,她一定能看见。”

“我原来对她。”

沈岁和问:“真的很不好么?”

裴旭天:“……你觉得呢?”

沈岁和忽然沉默。

他知道以前自己好像对江攸宁不好,但具体不好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先不说别的。”

裴旭天说:“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婚礼,你给她办过么?”

“她说也挺麻烦的……”

“狗屁。”

裴旭天翻了个白眼,“她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让你觉得她懂事么?

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傻逼男人才会把女人这种话当真。”

沈·傻逼男人·对此深信不疑·岁和:“……”

“还有,情人节、2月14、3月14、七夕、除夕、春节,反正是个节日,你都得给点惊喜和浪漫。”

裴旭天说:“你就说你以前过过几次吧。”

沈岁和:“……”

好像一次都没认真过过。

“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

裴旭天说:“多沟通,不然有时候容易弄巧成拙。”

沈岁和:“……”

他正在思考裴旭天的话,孰料裴旭天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有目标就是好事,这就是活下去的动力啊兄弟。”

沈岁和:“……”

“追到江攸宁,重新回到她家户口本。”

裴旭天给他鼓劲儿,“你能行。”

沈岁和:“……”

真的好中二啊。

裴旭天离开之后,沈岁和躺在床上发呆,脑子里总盘旋着裴旭天临走时说得那句话:想太多往往做不成。

他就是想太多了,而且总爱揣测别人的想法。

他怕惹来江攸宁的不喜,也怕自己的状况让江攸宁厌恶,也怕听到拒绝。

怕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畏手畏脚。

他自幼便不是个会主动要东西的人,尤其是在沈立去世之后,就算是别人主动给,他也会退避三舍。

从未得到过的孩子,比曾经得到过的更怕失去。

但——

如果不主动,他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沈岁和出院那天是个阴天。

七月的北城已经开始燥热难忍,突如其来的阴天让众人都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来场雨冲刷一下这夏天的燥热。

出院手续是曾嘉煦帮忙办的,住了近一个月的院,沈岁和消瘦了不少。

脸上原本还算正常,如今变得瘦骨嶙峋,看着没什么精气神。

不过也比刚醒来那会好很多。

曾嘉柔提出帮他收拾东西也被他拒绝,他沉默着收完了自己的东西,等曾嘉煦办完手续再一起离开医院。

消毒水气味闻久了,出来后闻到新鲜的空气还有些不习惯。

其实沈岁和也不算痊愈,只是刀疤已经没什么大碍,回去之后慢慢疗养就行。

曾嘉煦想把他载回自己家,但沈岁和却说去他住的地方。

他不习惯跟太多人一起住。

而且他那个地方离华师挺近的。

曾嘉煦劝了他很久,但没劝得动,最后还是把他载回了他家。

许久没住人,空气中都是尘灰,闻着还发呛。

曾嘉柔跟曾嘉煦帮着忙乱了一阵,最后喊了个家政阿姨来打扫,两个小时后,这地方才算是恢复了本来样貌。

“哥,那你饭怎么解决?”

曾嘉柔问:“用不用我给你送?”

“不用。”

沈岁和说:“老裴会弄,而且我自己也能学着做。”

“啊?”

曾嘉柔跟曾嘉煦同时惊讶。

“怎么了?”

沈岁和把一直大开着的窗户关了半扇。

曾嘉柔:“没怎么。”

就是觉得沈岁和像变了个人,他好像更沉默,也更温和。

“哥。”

曾嘉煦说:“那我们先走啦,你一个人好好的,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沈岁和点头:“嗯。

我送你们下去。”

曾嘉煦:“不用了,我带她走,你在家好好休息。”

沈岁和愣怔了下,“好。”

等到曾嘉柔和曾嘉煦离开,沈岁和才坐在沙发上梳理自己的情绪。

他拿出手机翻开江攸宁的手机号,在屏幕前踯躅了会儿才给她发:我出院了。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他们的上一条信息是他发了条:明天下雨,记得带伞。

时间是昨晚。

江攸宁一直没回。

但今天她隔了五分钟回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恭喜。

客气疏离之意尽显。

沈岁和收了手机。

他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整理归纳好,然后去了书房。

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会儿,直到冷阳慢慢落山,天色渐晚,这座城市的灯在黑夜中亮起,他才舒展了筋骨,一时不察竟睡着了。

但这样睡觉的感受还不错,总归是没有噩梦。

他站起来,把白衬衫的袖边挽起。

原来是真的没有拖延症,但从芜盛搬过来的时候,有几箱书一直没整理,那段时间心情低迷,不太能看进去书,那些书是后来搬进来的,也不算太重要,便一直搁置了。

这一回出院倒像是重新做人,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个世界,今天进书房也就是记起了还有东西没整理,所以打算来整理的。

但没想到坐在书桌前便犯了懒,等到晚上才有心思做。

他身上有伤口,不能大幅度动作,怕拉扯到。

以前的那几箱书也都被他收到了书架的最上边,这会儿想拿也得踩着东西上去。

库房里有凳子,他慢悠悠地走去拿,拿了之后回到书房,站上去将箱子往外一点点挪。

这些书的分量不轻,他只能缓缓地,用巧劲儿拿。

尤其底下又没有人接着,他只能隔空抱好。

一共三箱,当时没觉得多,也没觉得重。

这时候拿完,他额头上都浸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总算是拿了下来,他心道得锻炼了,等身体稍好一些就开始,不然拿几箱书就开始流汗,也太弱了,肯定活不了多少年。

隔了几秒,他又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但这惊中也带着几分喜。

总算不是一直不想活。

裴旭天说得对,人是该有个目标。

他虽然还没开始实践,但要慢慢改变。

这一场大病让他的思想也变了很多,有很多话如果不说,别人是真的不懂。

有很多事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做了。

所以顾虑太多有时反倒是件坏事。

不过他习惯了这样的思考方式,改变总有个过程。

况且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没办法真的去追江攸宁。

裴旭天跟他说了那么多,他记得的也不过三句。

——死磕,不要脸地死磕。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没有人能拒绝真心。

他住院的时候有查一些问题,但都太浅薄了。

也有问裴旭天,但他一直相处的对象跟江攸宁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这种东西也得对症下药,总的来说还是要用心。

所以沈岁和在思考,而且他想得是先把病治好,然后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这才能谈怎么去对江攸宁好,怎么追江攸宁。

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复婚这事确实有难度,而且像江攸宁现在的态度,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他总得试试。

就算以后江攸宁真的再有喜欢的人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曾经是他先推开她的,而且,他还伤害过她。

他的家人也伤害过她。

换作是他,也不会再回头。

可他除了江攸宁,谁都不想要。

结婚这事,他也只有跟江攸宁一起才不排斥。

他做好了跟江攸宁死磕到底的准备,如果真的惹了江攸宁厌恶,他便默默对她好,把以前欠下的都要还回去。

还有漫漫,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好像也就剩两个了。

现在不把握,等日后一定把握不住了。

如果等到江攸宁真有了想结婚的对象,他似乎也只有祝福的份。

毕竟没有立场说任何事,提出任何异议。

沈岁和盘腿坐在地上,低叹了口气。

他先挪过来第一箱书,都是些法理类的书籍,以前看过一次了。

书上还荡了一层灰,他用抹布擦干净放在一旁,一本一本地拿出来,动作很缓慢。

他现在格外爱做这种事情,没人催促,也没人管,反正最后把事情做完就好。

第一个箱子里有二十多本书,都不算厚。

他站起来收到书架上。

全弄好之后,他又开始弄第二箱。

这一箱是杂书,有政治的、经济的、哲学的,买来只是简单的翻阅了几下便放在那里吃灰,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看,所以就一并带来了。

跟着之前的步骤又做了一次,算是驾轻就熟。

然后是最后一箱,他修长的手指在箱子里拨弄了几下,看到了一本并不眼熟的书,不算厚,夹在了最角落的地方,有一大半都被压在其他书下边,他伸手想把它抽出来,但奈何上边的书多,他抽不出来,只能等清理完最上边这一层再看。

这一次清理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清理了一多半后,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仍旧不疾不徐地清理。

但手机一直在响,他只好起身去拿。

来自朗州市的座机号码。

沈岁和眉头微皱。

这个地方太过熟悉了,一般这种号码都是诈骗号。

他直接摁了挂断,继续去书房收拾。

终于收拾的把那本书露了大半截出来,那本“书”包着书皮,看着有些年头了,他印象中是真的没买过这样的书。

正要往起拿,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朗州市。

他皱着眉头接起来,“你好。”

“喂,您好。”

对方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士,但那边的环境很嘈杂,“请问您是曾雪仪女士的家属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岁和心里咯噔一声。

“是。”

他的声音变得晦涩,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紧张。

“这里是朗州市人民医院。”

对方说:“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您看……您有时间来带她回家吗?”

对方用了很委婉的词——回家。

但前面已经有了事实——去世。

这简短的一句话让沈岁和懵了几秒,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曾雪仪女士已于今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去世。”

对方极有耐心地重申。

沈岁和:“什么病?”

“脑梗死。”

对方说:“昨天送进来的。”

沈岁和啪的挂断了电话。

朗州市地理位置更偏南一些。

沈岁和在那生活了近五年,其实他小时候是在朗州市的一个小县城长大的,后来沈立去世,又经历了种种,曾雪仪才带着他来了朗州。

他在这里其实过得并不愉快,曾雪仪限制了他的交友自由,也限制了他任何玩乐的时间,他在学校里一直是被孤立的状态。

或者说,是他主动孤立了别人。

曾雪仪回朗州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猜得是曾雪仪回了那个县城,以她的性子,可能是将他们以前住的那个房子重新修整,然后住进去。

那个房子毕竟还是他们家的,一直都没卖。

曾雪仪舍不得。

沈岁和是跟曾寒山一起回去的。

这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格外沉默。

曾寒山亦是。

他们都以为曾雪仪离开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沈岁和。

但没想到,她会以疾病突发的形式离开世界。

当真是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

沈岁和跟曾寒山到达朗州市人民医院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朗州市的天还没亮,但已经透出了光,这里也不算冷,比起北城的清早来说算热的。

他们径直进了医院,一报是曾雪仪的家属,护士便带他们进了病房。

因着沈岁和在电话里的要求,曾雪仪的尸体被保留了一晚。

但进了病房,沈岁和也没把那张遮住了她脸的白色床单掀开。

他站在病房门口便红了眼。

曾寒山好歹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先走到了曾雪仪的床边,但一双手伸出去,手指颤颤巍巍,在空中抖得厉害,整整两分钟都没能彻底将她的脸露出来。

率先露出来的,只有她斑白的头发。

最后还是沈岁和疾步上前,发狠似的把盖在她身上的东西掀开,像是一阵风吹过,把她的本来面目露出来。

尸体放了一夜,脸色已经变紫了,甚至隐隐有了尸臭味。

可她的眉眼紧闭着,显得格外温和。

她的手大抵是被护士放的,两只手交叠搭在肚子上,她的头发都是散开的,落在枕头上看着有几分凄凉。

看着那张脸,曾寒山忽然就忍不住情绪,抽噎地哭了出声。

眼泪落下来,他只是喊,“姐……姐……”

一声又一声地喊,喊到声音嘶哑。

而沈岁和只是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眼里泪凝聚在一起,但没掉下来过。

他看着她,脚步向灌了铅一样沉重,僵在原地动不了。

现在的她好像能跟记忆中重叠起来,那个还算温和的,在他记忆中鲜活的母亲。

是母亲。

是他的母亲。

负责看管她的护士在一旁道:“病人是前天晚上送过来的,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因为她手机里一个联系人也没有,所以一直联系不上家属,还是拜托公安机关才查到的联系方式。

我们医院真的尽力了,她是昏迷在路边被路人喊得救护车,脑梗死这种病在她这个年龄段也是属于常见病,所以……”

护士是怕家属情绪这么激动,闹出医患关系的矛盾来,急忙把这事跟医院撇开联系。

沈岁和回头朝她颔首,“谢谢你。”

护士盯着他看了眼,摇头道:“不用谢。

她以前来我们医院就诊过,身上有糖尿病和高血压,都不算太严重,让她住院调理一阵,她怎么也不肯,要家属签字的时候她也都是自己签了,还是挺……”

护士噤了声,大抵是想说挺固执的一个人。

但顾虑到面前站着的是死者的家属,便也就不再说了,只是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节哀。”

“好的。”

沈岁和说:“您能联系到把她送进医院来的人么?

我们会出一笔钱感谢他。”

护士:“我试着联系一下。”

护士离开之后,病房里仍旧有抽噎声。

但沈岁和已经过了起初震惊的劲儿,他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曾雪仪。

他没像曾寒山那样哭,也没有太多过激的行为。

看了之前曾雪仪的就诊记录,在6月21日她就到朗州市就诊过一次,查出来有高血压和糖尿病,但是没重视。

诚如护士所说,她确实很固执。

不让人联系家属,也不住院,最后开了点降压药走了。

昨天据围观的人说,她只是走在朗州市的中心大道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回头,然后没几秒就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怕她是碰瓷,但只有一个人立马冲出来打了120。

最后联系到了打电话的人,是昨天跟老婆孩子去中心广场那边玩,据他回忆道:曾雪仪一直盯着他家小孩看,他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的人,但隔了会儿,他儿子喊了一声妈,曾雪仪就应了声,然后猛地一回头,还没走两步便倒在了原地。

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才给打了急救电话。

沈岁和给了那人两万块钱,那人没要,说是让他捐出去。

沈岁和应允。

他也做到了当初跟曾雪仪说得,给她敛尸,将她埋葬。

沈立的墓园起先在朗州市的那个县城郊区,后来移到了北城。

而沈岁和将曾雪仪火化之后,将骨灰带到了北城,同沈立合葬在一起。

曾雪仪生前没什么好友,亲朋也就他们这几个。

给她下葬那日,北城是个晴天,曾嘉柔最是多愁善感,在她墓前还掉了几滴眼泪,曾寒山也过了难受的劲儿,红着眼眶叹了声,“姐,一路走好。”

唯有沈岁和,从头沉默到尾。

没掉一滴泪,没哭一声,甚至没喊一句妈。

每当有人想来安抚他,他都会勉强地笑一下,“我没事。”

曾雪仪的财产早已在她离开北城以前就划分妥帖,房子留给了沈岁和,曾氏集团的股份给了漫漫,甚至把“挚爱”里她分到的那部分股份留给了江攸宁。

她没有当面跟曾寒山说,只是留了一封信。

没有提及缘由。

不是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也没有一句道歉。

只是单纯的留给了她。

白日里忙完了曾雪仪的葬礼,沈岁和这才来得及把那些从朗州带回来的东西整理。

曾雪仪回他们以前的旧房子住了半个多月,真正值得带的东西并不多。

但沈岁和拿回了一封信。

或者说,是一封被撕碎的信。

他从垃圾桶里看到的,撕得不算碎,只是一扯两半。

他当时没看,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了,他才打开来。

纸上只有两句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但,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给他的交代。

她更像是无牵无挂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了另一个地方。

去了她一直追逐的,那个有爱的地方。

而在被锁了很久的柜子里,他发现了曾雪仪的日记本。

或者说是很久以前的日记本。

记录日期截止到他们搬去朗州市的那一天。

曾雪仪的字很好看,写得也很工整。

沈岁和坐在客厅的地上,靠着沙发开始翻阅那本日记。

前期都记录的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大部分都跟沈立有关,也有时候会提到沈岁和,譬如:

——清明节生的又怎么?

岁岁比其他小孩都懂事,这就足够了。

——我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每次看到岁岁跟他爸玩,都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诸如此类。

但到了沈立去世之后,她的字迹也变得凌乱。

——我该怎么办?

我不能回去北城,当初说走了就一辈子都不回去的。

——原来碗都是沈立洗的,我做不好这些事。

——他妈今天又来了,为什么沈立都死了,她还是不放过我。

——都想让我把这些事放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放下,但是对我呢?

——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可我呢?

什么都没了。

——沈立,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

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的吗?

——我病了。

——我想死。

——岁岁……还有岁岁,阿立最喜欢岁岁,我必须把岁岁带出这里,让那些人都高攀不上。

——岁岁不能差,不能让那些人看不起。

……

之后便再没写了。

一字一句,看得令人窒息。

阖上日记,沈岁和把脑袋埋在膝盖里,他脑海中只有那一句——他妈还有儿子,岁岁还有我,可我呢?

什么都没了。

原来她当时是那样想的啊。

沈立去世的时候,她不过三十刚出头啊。

如今沈岁和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他彻彻底底的,没家了。

安顿完了曾雪仪的事情,沈岁和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

他回到律所,整个人显得愈发清瘦冷冽,工作态度比之前还要严谨些。

裴旭天知道了曾雪仪的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说了句,“节哀。”

沈岁和却笑了下,“没事。”

是真的没事还是假的没事,裴旭天也不知道。

但沈岁和的工作状态是回来了的。

他回来代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之前答应了路童的那个,跟路童律所合作的商事案。

去见路童前,他还会给买一杯饮料。

第一次收到沈岁和饮料的路童震惊不已,在群里疯狂艾特江攸宁。

【沈岁和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恋,我一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追我。

【或者只是单纯想讨好我,让我在宁宁面前说说好话。

江攸宁:【……你可以请回去。

路童:【不不不,我真的很慌。

辛语:【想追宁宁吧。

路童:【你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平和?

辛语:【听裴旭天说的,说沈岁和想把宁宁追回去。

江攸宁:【……】

路童:【?

江攸宁路童:【你什么时候跟裴旭天有联系了?

辛语:【他是我家新邻居,你们不知道?

江攸宁路童:【……你又没说!】

自从辛妈妈生病之后,辛语的话明显少了很多。

这么大的事都没跟她们说!

不过……

路童:【你跟裴律冰释前嫌了?

辛语:【……算吧。

毕竟他还帮我联系了好医生。

辛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路童:【那裴律还说什么了?

我现在收着饮料,感觉像拿了杯毒药。

辛语没再回。

反倒是江攸宁回道:【给你的你就喝,别慌。

路童:【你想跟他重修旧好吗?

江攸宁:【做梦。

路童:【那你让我喝?

吃人嘴短啊喂。

江攸宁:【你尽管说,我答应了算我输。

路童:【……】

她当真信了江攸宁的邪。

沈岁和跟路童律所有了合作,见面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鉴于以往真的不算熟,尤其路童那会儿经常在外地奔波,两人说过最多话的那次,是路童央求他如果给不了江攸宁幸福就请放开她的时候。

沈岁和也没有真的存了讨好的意思,只是想起裴旭天说得那句,你要是想追回她,不止得对她好,还得对她身边人好。

所以他只是单纯这么做,没有路童想得那么复杂。

一晃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沈岁和复查之后,伤势已然大好。

他从医院出来开车去江攸宁家。

怕经常去惹得江攸宁反感,所以他保持着两到三天去一次的频率,幸好漫漫是真的喜欢跟他玩。

跟漫漫一起堆积木,他也很有耐心。

他伤势还没好,漫漫不能骑大马,总还是有些失望,不过漫漫还算贴心,玩得时候也都避开他的伤口。

但这天他去的时候已经快中午,车子刚开到华师。

他就看见江攸宁和一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正往她家楼下走。

男人比江攸宁高一些,身高差也算合适。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她家楼下,男人侧过脸来,沈岁和才认出是——杨景谦。

他心忽地一紧。

只见江攸宁笑着前倾了一下,肩膀刚好碰了杨景谦肩膀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杨景谦也只是温和地笑。

然后,江攸宁上楼,杨景谦离开。

坐在驾驶位上围观了全程的沈岁和:“……”

他停好车,下车之后疾步上楼。

直到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只是很莽地上来了,然后也凭心敲了门。

他敲门的手心里都汗津津的,不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

是江洋,他咽了下口水,还是有些怵地喊了声:“爸。”

江洋冷哼一声,纠正他,“叫叔叔。”

沈岁和:“……叔叔。”

他身量高,侧过身子也看到了江攸宁,她刚端起碗打算吃饭,一眼都没往门口瞟。

但他心一横,轻咳了声喊道:“江攸宁,你出来一下。”

江攸宁:“……”

她眼皮微掀,碗都没放,“做什么?”

沈岁和:“你出来。”

江攸宁:“……”

她坐在那儿僵持了一分钟,无奈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问:“到底什么事?”

沈岁和看她快要走过来,直接拉了她一把,然后啪地把家门一关,隔绝了二老打量的目光。

站在楼道里,江攸宁叹气,“做什么?”

总感觉今天的沈岁和不太正常。

沈岁和抿了下唇,看着还有些紧张,一直在做说话的准备,但一直没说话。

江攸宁没了耐心,“到底什么事?

没事我还吃饭呢。”

说着就要拉开门回去,但沈岁和拉住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

手心里的汗都落在江攸宁的皮肤上,感觉湿热。

江攸宁回头看他,不耐烦道:“你到底……”

沈岁和也急了,他语速极快,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攸宁,脱口而出道:“我想跟你谈恋爱。”

江攸宁:“……”

话都说了一大半,沈岁和也就不怕了,他继续道:“重新开始。”

江攸宁:“……”

沈岁和:“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几秒后,她扒开了沈岁和的手,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门,“有病就治病,没病就回家。”

“别来我家门口做白日梦。”

沈岁和:“……”

他朝着江攸宁喊:“我认真的。”

啪嗒。

回答他的是门关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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