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话音未落地，沈柒柒便道：“怎么就是无稽之谈了？我提议的这新令，可是有例可循的！”
“哼，那你倒是把例子摆出来看看！”
“我们沈家啊。”沈柒柒道，“老人家您看，我姐姐沈宁儿犯了众怒，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已经为她的错误行为付出了代价。
但是我们渝州沈家这些活着的人，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误的人，却还得因为她一个人犯下的错而受惩罚。
老人家您看，这可不就是一人犯错，全族上下都要跟着接受惩罚的鲜活例子。”
“……”
那老者被怼得哑口无言。
一众徐达们也都面色阴沉的厉害。
强烈的憎恶感就像潮水般扑向沈柒柒。
沈柒柒欢快地将送上门的口粮收下，塞进自家火莲崽崽的口中，然后转身，看向江归元。
“江宗主，我们渝州沈氏一族，愿意做新令的第一位献祭者，只要这条新令立起来，我渝州沈氏不但将倾尽全部家产赔偿那些苦主们，且自请退出世家之列，并将带领族人，自愿迁往沧浪海。”
轰——
又是一道惊雷砸下。
这下不光是那些心有所图的徐达们坐不住了，就连谢如则这些无意参与进此次事件中的家主们，此时也都纷纷变了脸色。
倾尽家产，退出世家之列，还带领族人迁往沧浪海……沈家丫头这是疯了吗！
前面两条就不说了，就只说最后一条的迁徙，沧浪海啊，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荒无人烟的极北之巅！
一年四季雪封十万里，没有春夏秋冬之分！
听说那里是当年那场大战的主战场之一，方圆千里内没有人烟，只有鬼气，一脚下去都能踩中上百只死鬼，是名副其实的鬼城！
迁去那里，那跟流放有什么区别！
这惩罚也太重了！
最主要的是，沈家这个先例一开，以后他们这些人就得遵循！
这怎么能行！
事不关己的中立派们坐不住了，纷纷出言从中调解。
大厅再次闹哄哄的宛如菜市场。
不过这次矛头对准的不再是渝州沈家，而是中立派们和徐达们的据理力争。
结果可想而知：中立派们完胜。
因为徐达们也怕啊。
谁也不敢保证以后自家族中不会出现第二个沈宁儿。
沈柒柒提出的这条新令太狠了。
他们不敢赌。
两派人马据理力争的时候，身为玄门百家之首的江归元，既不阻止，亦不参与。
凡间界唯一的一位灵宗境后期修者，睁着他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目光昏暗不明地看着人群中那位挑起纷争后，此时正神情闲散地揣着袖子看大戏的少女。
沈明宇的这个女儿……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慧。
难怪能成为帝君的徒孙。
江归元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沈柒柒，他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长叹。
当初他还觉得这丫头配不上他儿子，现在……啧啧，谁配不上谁呢。
江归元目光微移，看看那个一直站在沈柒柒身边的清冷少年，再看看坐在他旁边的谢如则，心中忍不住有些呷酸。
谢如则这个老古板，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赶紧迎回家藏起来，还在那里拿乔……等着瞧吧，有这老古板后悔的一天。
江归元在心里哼哼了声，他移开目光不再看谢如则，免得肚里的酸水越冒越多。
厅内众人的争吵已经收尾了，一位苦主被推出来当代表，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沈宁儿既然已死，他们便没道理再追究沈家的责任。
当然，新令也是不能立的。
江归元乐见其成，抬出几篓筐好话安慰了一番那些苦主们后，这事便算过去了。
事情的走向在沈柒柒的意料之中，因此她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那是挤破脑袋也要拼出个结果来。
世人向来如此，
从议事厅出来，沈柒柒有些不安地跟在沈明宇身后。
她几次想要叫声父亲。
可看着面前那道虽然依旧挺直，但总能给她一种佝偻感的背影，沈柒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只能沉默而不安地跟在父亲身后。
好在路有尽头。
沈明宇一路走到一座凉亭内，这才停下。
此时尚未回春，晋阳又位处北方，石凳上透着股寒意，见沈明宇要坐下，沈柒柒连忙把自己九云椅上的毯子扯出来，铺在上面，用手抚平了，这才看向沈明宇。
“父亲。”
清透黑亮的眼眸中带着小心翼翼的不安。
沈明宇盯着她那双眼睛看了许久许久，就跟方才在议事厅上一样，仿佛想透过她这双眼睛，去看另外一个人一样。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到。
沈明宇缓缓闭上眼睛，睫毛在他布满沟渠的脸上拉出两片暗影。
许久许久，两行清泪沿着他微阖的眼睑慢慢滑下。
那眼泪就像两颗燃烧的炭火，沈柒柒被烫得心脏一缩，忙扶住他胳膊，急道：“父亲，您听我解释……”
“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沈明宇猛地睁开眼睛，双眸猩红，然后抬手，一记耳光重重地地打在了沈柒柒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