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顺着陆婷婷的眼底快速的滑落，从她的脸颊滚到下巴，最后滴在了地上，每一滴都是那么晶莹剔透，每一滴，都是她心痛的发泄……
可……就是这样难过，这样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希望，陆婷婷还是弯起嘴角微笑了起来，她用力的，努力的笑着，只要是陆建凌想要看见的，陆建凌希望的，她全部都满足她。
看着她笑着落泪的样子，方蓉趴在陆建勋的怀里，暗暗的抹眼泪，虽然她不知道手机里，陆婷婷听到了什么，但是就从陆婷婷现在这样笑着哭的样子看来，她也知道一定是陆建凌说了什么。
有时候方蓉觉得自己养的这个女儿就是为别人养的，从小到大，陆婷婷都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是很奇怪，她一直都很听陆建凌的话。
以前，方蓉以为是因为陆建凌是她小叔的原因，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爱情。
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不听她的话。却格外听另一个人的话，这让作为母亲的她，心里是很难接受的，这也是她一直在心里对陆建凌都有隔阂的原因。
但是这一刻，方蓉却很庆幸，陆婷婷听陆建凌的话，如果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制住陆婷婷，那么，陆婷婷该多么放肆，多么……悲哀……
陆昕言抱着陆婷婷的手慢慢松开，陆婷婷果然就不闹了，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她自己走到长凳上坐下，双手乖巧的放在腿上，唇角一直挂着轻轻的微笑。
老太太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由在心里感叹，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最了解陆婷婷的人就是陆建凌了，如果没有他事先留下的这段录音，老太太还真不知道要怎样制住发了疯般的陆婷婷。
其实，当天，陆建凌一共录了两段音频，刚才给陆婷婷听的是第一段，而第二段……老太太希望陆婷婷永远都不要听到。
“婷婷。”老太太走过去，坐在了陆婷婷的身边，她转过头看着陆婷婷微笑的脸，怕太安静，陆婷婷又会紧张到瞎想，她缓了音量，陪陆婷婷聊起天。
“有一件事，我猜你肯定不知道。”
陆婷婷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低哑的嗓音从她的唇边缓缓溢出，“什么？”
老太太故意轻轻的笑了一声，脸靠近陆婷婷，唇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其实……建凌最讨厌吃的水果就是榴莲。”
榴莲？
陆婷婷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是到现在，还有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滚下，可她就是强装着笑，侧头看向老太太，“你说他最讨厌吃榴莲？”
“是啊！”老太太点点头，和蔼的笑着。
“不可能！”陆婷婷直接否定了老太太的话，就开始辩解起来，“我小的时候，他就陪我一起吃过榴莲，而且他也知道我最喜欢吃榴莲了，我上大学的时候，他经常买榴莲饼给我吃……”
老太太看着陆婷婷的脸，笑得意味深长，“你也说，那是你最爱……”
“呃……？”
陆婷婷怔了一下，因为她最爱，所以他也爱？
“我跟你说，建凌小的时候，中国是没有榴莲卖的，都是你爷爷出国回来给我们带了两个，当时我们都心疼孩子，所以就把你爸爸和建凌叫过来吃，你爸爸倒还好，闻着那个味，就说香，可是建凌……”
老太太想起过去的事，笑得愈发开心起来，“他闻着那个味就说好臭！说什么也不愿意吃。”
“可是你爷爷心疼他啊，就跟他说，这个榴莲呢，它闻着是有点怪怪的臭味，可是吃起来香啊，你爷爷还给他打个比方。说比如臭豆腐，就是闻着臭，吃着香。”
陆婷婷撅起嘴，好奇的问，“那他到底吃没有啊？”
“哈哈……”老太太忍不住，笑着拍着自己的腿说，“吃了啊，你爷爷这么骗他，他那时候小，好奇心也重，然后就吃了一口，结果……”
老太太笑得喘不过气，就顾着自己笑，陆婷婷在一边听得急死了，“结果怎么了？奶奶你别笑了，快说啊……”
“哈哈……”老太太忍了忍，才勉强憋住笑，“结果他吃了一口，就给吐了出来，榴莲味道大，他满嘴都是榴莲味，他难过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了，跑到洗手间，刷了一下午的牙！”
“哈哈哈……”
陆婷婷也跟着笑了起来，想起陆建凌那个有洁癖的死样子，身上有一点脏都受不了的，想想他嘴里全是榴莲味，那股味道钻进牙缝里，他肯定难受的刷一下午牙，直到他自己觉得没有了，才能让心里好受。
笑着笑着，陆婷婷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下来，她看着老太太，眼底又泛起泪光，“奶奶，他真的最讨厌榴莲味吗？”
“是啊。”老太太认真的点点头，“我骗你干什么啊？”
想起曾经的无数次，陆建凌陪着她一起吃榴莲饼，就连前两天，陆建凌在手术前，都还陪她吃了一次榴莲饼，陆婷婷的心紧紧的揪痛起来，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陆建凌居然不爱吃榴莲！
这么多年了，她竟然不知道！！！
那他每一次忍着恶心陪她吃的时候，他就不难受吗？
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忍着对榴莲的那股恶心，在她面前装出一副很爱吃的样子？
陆建凌……
陆婷婷差一点又要哭出来，她一下勾起唇角，用力的微笑着，抬起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她笑着说，“奶奶，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有一个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对她。她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吗？
手术时间很长，到了下午两点，手术里都没有传出一点消息，陆昕言看着焦急等待的家人，转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的手里就提着很多食盒回来，招呼着他们过来吃。
其实这种情况下，基本谁都没有胃口，可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过来，拿过自己那一份，小口的吃了起来。
陆婷婷本来也不饿，但她还是拿起食盒，跟着大家一起吃起来，她知道。如果她不吃饭，陆建凌出来后，一定会责怪她，他本来心脏就不好，她以后再也不会惹他生气了。
当中，乔依然和言梓桥打来了好几个电话，他们都在另一间病房里焦急的等着消息。
陆昕言叹了口气，还是去了乔依然的病房。
“小乔，你别担心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一进病房，陆昕言就皱眉责怪道。
言梓桥抿了抿唇，担心的问，“小言，到现在了。还没有消息吗？”
陆昕言走过去坐在了床边，拉起乔依然的小手握在掌心，低着头把玩着，“哪里那么快啊，之前专家说了，如果没有意外，最少也要十个小时。”
“那么久？”乔依然郁闷的嘟起嘴，“那婷婷岂不是要折磨疯了？”
想起刚才陆婷婷发疯的样子，陆昕言还心有余悸，“是啊，的确是疯了，不过好在小叔有先见之明，事先录了语音，才让婷婷安静下来。”
言梓桥和乔依然都点了点头。他们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别说坐在手术室外面的人，就连他们等在这里都快急疯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陆昕言也没有避讳乔依然，直接问言梓桥，“干爹，言芷怡这两天有回家吗？”
“没有。”言梓桥摇摇头，“连电话也没有打一个，也不知道现在住在哪里。”
按照言芷怡的脾气，如果心里委屈，她就算离开了言家，也一定会打电话跟言梓桥哭，好博得言梓桥的同情，让她再住回去，但是……
她这样平静，反而让陆昕言有点不放心了。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太过安静，反而让人心神不宁。
看言梓桥对言芷怡还是有一些关心的情绪，陆昕言也不怕做坏人，“干爹，芷怡自从这次回国后，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还是要小心堤防一点好。”
言梓桥皱起眉，想起言芷怡推乔依然的那两下，他心里很不好受，的确，之前的言芷怡和现在的言芷怡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言行举止截然不同。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没有了解过真实的她？
“好。”想到这，言梓桥点点头，“你放心，我会注意的，依然这边，我也会尽量避免让她跟言芷怡接触。”
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声娇柔的嗓音，“注意什么啊？”
话音刚落，言芷怡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视线触及到陆昕言时，她下意识的别开了脸，转头看向了言梓桥，“爸，我都出去那么多天了，你也不闻不问的，我都不知道依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陆昕言下意识的将乔依然护在了身后，凌厉的视线扫在言芷怡的脸上，带着恨意，火辣辣的烧着言芷怡的脸，生疼！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言梓桥站起身，坐在了乔依然的另一边，显然是防备着言芷怡再对乔依然出手，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碍着他的颜面，陆昕言早就拎起言芷怡，把她扔出去了。
“芷怡。”言梓桥淡漠的看向她，“是钱不够用了吗？”
说到钱的事，言芷怡就生气，她撅起嘴朝着言梓桥走过去，抬起手对着言梓桥摊开，“爸上次说，我搬出去住，你就给我一百万买房子的，现在把钱给我吧。”
她这动作，她这语气，简直就是一个讨债鬼的架势，看得言梓桥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见言梓桥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言芷怡立刻眨巴眨巴眼睛，硬是逼着自己流了两滴眼泪下来。
“爸。我走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两天还是在朋友家里蹭着住的，但是……但是总在朋友家里住不好，人家都嫌弃我了，爸……”
她声泪俱下的哭道，“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无家可归，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确实，言梓桥是知道言芷怡这个人是没有什么生活来源的，如果不靠着她，她连赚钱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把她赶出去，看着也挺可怜的。
于是。他伸手摸出钱包，把之前就为言芷怡准备好的卡拿出来，递到言芷怡摊开的手心里，“还是那句话，拿着钱去买套房子，自己好好的过日子。”
言芷怡拿了卡，就放进了自己的包里，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开始埋怨，“一百万也就只能买套房子，要想好好过日子，哪里够啊？”
言梓桥，“……”
她这是在嫌弃他给的少了吗？
一百万，在安城虽然买不起一套多大的房子，可言芷怡现在一个人住，买一套单身公寓还是够的，虽说余钱不多，但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她就不知道降低一点身价，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再说吗？
言梓桥还真是无言以对，奈何言芷怡这个人的脸皮真是跟她妈有得一拼，再次对着言梓桥伸出手，“爸，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一顿像样的饭了，身上的钱早已经花光了，你再给我一点现金，我先去好好的吃一顿。”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让言梓桥感觉。他养了言芷怡二十多年，养的就是一个讨债鬼，这辈子，言芷怡都吃定了他的样子。
这一次，言梓桥倒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既然没钱了，难道你就不知道自己出去赚吗？你有手有脚的这样跟我要，你自己良心过得去？”
“良心？”言芷怡嘲讽的弯起唇角，“爸，你可别跟我提良心，你就这样把我赶出家，你还问我的良心？那你自己的良心呢？难道不会痛吗？”
言梓桥觉得自己简直没法跟言芷怡沟通，他不知道言芷怡现在怎么变得这样没有良心，还很忘恩负义了。
见言梓桥只是瞪着自己不说话。言芷怡又讥讽的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不就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现在你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故意瞥了乔依然一眼，眼底的讥笑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所以你就觉得不需要我了，就想拿一百万把我打发了，爸，亏我叫你一声爸，叫了二十多年，就算你对我没有什么感情，但你也要想想我妈，她现在还在牢里，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流落街头不管我吗？”
“芷怡！”言梓桥实在是憋不住了。他不是一个爱说重话伤人的人，可这一刻，他觉得如果他不说什么，言芷怡简直就要颠倒是非黑白，到处冤枉人了。
“第一，我赶你出去，是因为你自己做的事，换了依然的保胎药不说，你还在外面到处勾搭男人，第二，你能当着我的面将怀着身孕的依然推倒，你觉得，我还能容忍你吗？”
“嘁！”言芷怡鄙夷的哼了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乔依然，我不就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你偏心就能偏成这样？”
“你……！”
言梓桥气得想要骂她几句，直接被言芷怡打断，无所谓的摆了摆了手，“算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全部都被乔依然这个贱人迷惑了，你们都要帮着她欺负我，ok，欺负吧，谁让我既没妈又没爸的，我活该被欺负。”
言芷怡转头看了陆昕言一眼，阴邪的笑出了声，“陆昕言，你那天对我做的，我言芷怡总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我要让你们都知道，我是不是一个号欺负的人！”
说完，言芷怡转身就走了出去。
乔依然吧唧吧唧嘴，凉凉的冒了一句，“既然那么有骨气，为什么还要拿卡呢？”
陆昕言和言梓桥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出了声。
陆昕言抬起手像抚摸小狗一样的，爱怜的摸着乔依然的头，“她就是喜欢嘴上说得傲气，你没看她要个钱都要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吗？”
乔依然了然的点点头，“是哦，我跟我爸要钱的时候，都没敢这样说话，都是低声下气的说，爸爸，我的钱花完了，能再给我打一点过来吗？”
她的一句无心之言，却被言梓桥听了进去，言梓桥知道乔斌的工作不好，工资也不高，也难为了乔依然这么多年，艰难的活着。
“依然。”他动了动唇，“以后没钱了，老师给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听见这句话，乔依然一下就尴尬了，她偷偷的睨了陆昕言一眼，想让他帮自己说句话，奈何陆昕言就像是没看懂似的，转过头，自己偷着乐去了。
乔依然抬起手，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老师，我上班也有这么久了，存了些钱，除非遇上像我爸爸这样的事情会缺钱，平时就是生活的话，我是不缺钱的。”
一提到乔斌，乔依然落寞的垂下眼睑，小声的嘟囔着，“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去见过我爸爸了，之前他明明就有反应了，这段时间我没去看过他，不知道他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放心。”陆昕言安慰的怕拍乔依然的手背，“叔叔那边我一直都看着的，没事，不过除了那天以后，就再没有过反应。”
乔依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小乔。”陆昕言想到今天老太太给陆婷婷听的录音，忙说，“既然你想叔叔，不如你每天把你想对叔叔说的话，用手机录下来。然后我帮你拿去放给叔叔听，你觉得怎么样？”
乔依然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转身拉开床柜抽屉，把手机翻了出来，“现在你们都不让我玩手机，我都快把手机这件事给忘了。”
说完，乔依然就对着手机录音，把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对乔斌的思念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了整整大半个小时，听得陆昕言和言梓桥一愣一愣的。
好不容易等着乔依然放下手机，陆昕言直叹气，“小乔。这段时间我没来陪你说话，是不是把你给憋坏了，怎么一下说了这么多？”
“可不是嘛！”乔依然扁了扁嘴，委屈的看向陆昕言，“你们都是晚上才来陪我说话，白天的时候方姨心里担心小叔，都没什么跟我聊的，我都憋了好几天了。”
“那你以后就拿手机解闷，把你想说的话都录下来。”
三个人说得正高兴呢，一时都忘记陆建凌还在生死关头的事了，陆昕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老太太给他打的电话，忙接了起来，“奶奶。”
老太太忧心的声音焦急的传了过来。“刚才有个护士跑出来说，血袋不够用了，已经跟别的医院调了一些血袋过来，但是现在正是危及的时候，想让我们家人去验下血，看下能不能应下急。”
言梓桥和乔依然看陆昕言的脸色一下凝重下来，心跟着都提了起来，见他挂了电话，乔依然忙问，“出什么事了？”
陆昕言皱紧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沉声道，“医院血库的血不够用了，想让家属先去验血看看能不能用，救下急。”
“怎么会血不够用呢？”乔依然郁闷的咬着唇，“难道小叔是传说中的熊猫血吗？”
“这倒不是。”陆昕言摇摇头，“不过也差不多，听医生说是孟买血型，这种血型的人很少，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小叔为什么不愿意做手术，也是到了术前检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的血型，不太多。”
陆昕言说孟买血的时候，言梓桥的视线一下就扫到了乔依然脸上，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就快速的移开视线，就好像刚才那一瞥。只是不经意的一样。
“那做手术前，医生不是应该把血袋都准备好的吗？”乔依然听着就很生气，这种事，如果医院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同意做手术呢？
陆昕言叹了一口气，“之前医生就跟我说了，他们已经调集了全市基本一半以上的孟买血，可能……”他的音量慢慢降低，“可能是因为手术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