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死了。
死的是陈家庄的一个寡妇，名叫陈翠花，是土生土长的陈家庄人，男人死得早，张翠花独自把唯一的儿子抚养长大，到八岁那年，“有幸”被观音选中，送去了灵感大王庙中……
真相揭露的那个晚上，张翠花直接就晕厥过去，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所以去通天河撒网捕鱼，她也是最积极的一个人，特意把仅有的那点家底都拿出来换了渔网，咬牙切齿地捞上来不少鱼虾之类。
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她被选作了第一个报复对象。
狡猾的金鱼怪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一条刚刚修炼成精的黑鱼化身成一个黑瘦的汉子，悄悄潜入陈翠花家。
尽管是刚能化形的妖怪，也绝不是凡人所能抗衡。
陈翠花被杀死在自家土炕上，胸腹之间破开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崔石跟猪八戒闻声赶到时，女人早已经气绝身亡。但那条搞事情的黑鱼倒也没能从容遁走，被猪八戒兜头盖脸一耙子，当场击杀。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一向与人为善老实巴交的寡妇陈翠花，已经魂归地府，去寻找她的丈夫和儿子。
该死！
崔石恶狠狠地咒骂道：“又添了一笔血债，这通天河里的水族，全都被那金鱼怪变成了妖魔预备役，都该死！”
“报仇！”
许多陈家庄人都参与了通天河捕鱼的那次行动，所以这会儿心有余悸的同时，也都是同仇敌忾，很快就有人把死在地上的黑鱼捞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架起一口大铁锅，打算把黑鱼煮了，全村人都能解解恨。
这黑鱼精修炼也有上百年才化作人形，死后变回原形，足有两米多长，村长亲自动手，剁下黑鱼中段的一块巨大的鱼肉丢进锅里，开始生火慢炖黑鱼汤。
即便是一向把吃斋念佛挂在嘴边上的唐僧，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这可不是杀生，这是黑鱼精害人伤人在先，现在成为食材，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不多一会儿，鱼汤的香气飘了出来，味道浓郁鲜香扑鼻，但陈家庄人想起惨死的陈寡妇，都是表情悲戚凝重，没有在意鱼汤是否美味。
他奶奶的！
崔石觉得心里憋屈。
他可不是从小就漂流到寺庙里当了和尚的唐僧，没多少众生平等的高大上意识。
身为人类，其他的所谓众生，当然没有人重要！
更何况，现在原本就是那金鱼怪设下阴谋吃人害人在先，还有脸来展开报复？
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动物精怪牛逼了，特么的一千多年后，好多动物干脆就被吃得濒临灭绝或者已经灭绝好不好，还能这么嚣张？
通天河水族众多，连猪八戒都不好应付，但水族再多，我就不信还能抵挡住普天下的吃货？
既然金鱼怪把整个通天河的鱼鳖虾蟹都培养成了害人的妖魔，也就别怪我给你来个绝户的毒计！
颤抖吧，通天河！
你们愚蠢地低估了吃货的力量，现在，你们即将亲眼见到他们！！
一念及此，崔石忽然迈步走向那个咕嘟嘟冒着气泡，炖得越来越香的鱼肉铁锅。
“长老，您来一碗？”
陈澄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原本就和陈翠花家里关系不错，陈翠花丈夫死去之后，陈澄和陈清也经常去接济这个可怜的寡妇。今天见到她惨死在自家床上，陈澄的心里不是滋味，已经抹了好几把眼泪。
说是报仇炖鱼汤，但陈家庄大部分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见到崔石上前，陈澄以为这位孙长老要带个头，就抄起铁锅旁边的勺子和碗，打算给崔石盛一点。
“嗯，来一碗。”
崔石没客气，接过粗瓷大碗，满满地盛了一碗香喷喷的黑鱼汤，有不少鱼肉在里面。
吹吹热气，崔石尝了尝味道，只能算是凑凑合合吧，看来陈家庄人的烹调水平，也就是普通的水平。
“还有这么多黑鱼，大家打算怎么吃？”
崔石喝了几口鱼汤，放下了碗，忽然问了个挺不着调的问题。
嗯？
陈家庄人面面相觑，场面的气氛原本挺悲凉的，尤其是陈寡妇一死，很多人还担心下一个会不会找上自己家，担忧恐惧，加上气愤痛恨，让大家的情绪都很复杂，根本没心思喝汤吃肉。
这会儿崔石身为大唐来的圣僧长老，不赶紧拿个主意来帮大家报仇，反而计较起剩下的鱼肉吃法，会不会太不靠谱了！
谁还有心思吃这些啊！
陈澄皱了皱眉头，没好意思跟崔石多说什么，低声道：“孙长老若是有意，不妨都拿了去。我们陈家庄吃鱼也就是炖汤，要么就是汤少一些直接炖鱼，还能怎么吃……”
怎么吃？那可多了。
崔石一笑，招呼众人道：“鱼汤差不多了，大家都来尝尝？”
这话响应的人并不太多，崔石再三催促，才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上前来，象征性地盛了点鱼汤喝了几口。
“这可不行啊！”
崔石找了张凳子占了上去，居高临下，正色道：“你们以为这是在吃鱼喝汤么？错了！这是在复仇救命！”
他手里端着一碗新鲜的鱼汤，俯视陈家庄上下上百号人，严肃地说道：“首先，通天河内的水族以灵感大王为首，近年来编造谎言用心恶毒，已经害死了我们陈家庄许多孩童，仇深似海！”
“还有，那些水里的妖怪，如今竟敢堂而皇之地上岸伤人，把陈寡妇杀死在家中，嚣张气焰令人愤怒。我们若是不好好吃这一顿鱼肉，只会让对方认为我们软弱可欺，那接下来恐怕会更加变本加厉，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害。”
“而如果我们以牙还牙，在这里架起铁锅大吃鱼肉，最起码也能让那些通天河里的喽啰们知道，敢上岸来就是自寻死路，而且死了之后还要被分而食之，这样才能起到震慑妖邪的效果！”
崔石满嘴胡说八道，只是因为说得比较快，声音又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听出其中的各种破绽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