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醒来时在一间书房,简洁的不像书房的书房。
四面的书,当中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盏灯,灯光下,有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墨色镶金线的华贵锦袍,靠在椅子上一双修长遒劲的腿架在桌子上,他侧颜很好看,高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浓密纤长遮住眼睛深邃幽暗,下巴的弧度坚毅冷硬,周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苏婉如打量着他,从软榻起来,男人含笑看着她,语调欢喜,“苏……”不等他说完,苏婉如已惊的后退了一步,脱口喊道:“镇南侯。”
晕倒的那一瞬她想过很多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抓她来的人是沈湛。
他为什么抓她来,那天不是比对画像了吗。
难道他凭着那张奇丑的画像认出她来?
她好不容易从平江府逃出来,却还是要死在阴沟里?
苏婉如三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沈湛脸色阴沉下来,磨牙道:“你喊我什么?”
她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行礼,“民女叩见侯爷,不知侯爷深夜请民女来有何吩咐。”
她一退,他们之间的距离足有七八尺的,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却是两步就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逼视着,“你喊我侯爷?”
苏婉如接着退,试探的道:“那喊什么?”
不喊你侯爷,难道喊你祖宗?苏婉如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沈湛更怒,掐住了她的脖子,负气的盯着她:“喊什么?喊祖宗!”他胸中的怒火腾腾的烧,那天在锦绣坊,她就没有认出他来,他以为她是害怕所以装作不认识。
可是现在四下无人,她居然一口一个侯爷的喊她。
这个蠢女人,居然不记得她。
苏婉如喘不过起来,可又弄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他们不认识,尊称他爵位不是很正常吗,她惊惧不已,气息不稳的道:“侯爷什么意思,民女不懂。”
发白的唇瓣被她咬的殷红,一张小脸憋的红扑扑的,上挑着眼尾的双眸染上了一层雾气,水汪汪的看着他,像是要溺死谁似的。
莫名的,他心头一缩,手中的力道恨的加重,“还真是不懂!”
他满脸的杀气,让苏婉如心头绝望,不管他什么原因,恐怕她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死就死,她拉着他一起。
苏婉如盯着她,抽了银簪卯足劲朝沈湛扎去。
同归于尽吧!
沈湛却不慌不忙轻而易举的擒住她的手。
一捏,骨裂般的痛,她受不住力道,簪子在手中脱落。
沈湛鄙夷,戳着她的脑门,“就这点能耐还想杀我。”话落,直勾勾的盯着她,“想我死在你手里,恐怕你需换个方式。”
无耻!
苏婉如大怒,咬着唇气的发抖,“羞辱我有意思吗,要杀要剐还请利索点。”
“嘴比脑子好使。”沈湛抬手给她擦眼泪,压着怒气道:“没用的东西。”
他手常年握刀,指尖有茧磨的她脸生疼,她让不开只能生忍着,“我有用无用都和你没关系,侯爷堂堂男人不做,非要做宵小,果然上不得台面。”
反正要死,她豁出去了。
“你想激我杀了你。”他冷哼一声,松手将她丢了出去,气的坐下来,翘腿睨着她,“爷改主意了。”
蠢女人,说他是宵小,他就该弄死她。
苏婉如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脸色也由煞白渐渐敷上一抹微红,她喘着气抬头看着她,愤怒的道:“我的身份就算要死,那也该是赵之昂亲自审问画押羽林卫动手,就凭你区区一个镇南侯,还不够资格杀我。”
“你什么身份?”他脸色转圜,戏谑的道:“爷怎么不知道。”
她冷笑:“侯爷何必装傻,你为何抓我来,你自己不知道?”
“一个小绣娘还嘚瑟了。”他重新靠回椅背,腿架在桌子上,张狂中透着冷冽和沉稳,“不过爷喜欢。从今天起你就是爷的人了,高兴吧。”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苏婉如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眼中的戏谑毫不掩饰。
他在羞辱她,苏婉如心头更怒,“这话和你人一样粗俗,没有半点值得人高兴之处。”
“爷就是粗人。”沈湛看着她,不是简单的打量,而是极具侵略性的,像是要将她剥光了一样,“高兴不高兴随你,爷高兴就成。”他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逼过来,像吓唬小孩子似的故作杀意,“你要是不老实,爷就把你就地办了。”
莫名的,苏婉如相信他绝非随口威胁,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她现在隐隐觉得,这人或许抓她来真的和她身份无关。
因为这人就是神经病。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衣领,又觉得这样显得势弱,便松了讥诮道:“这么说,侯爷仅仅是因为我貌美而抓我来这里。”
“要点脸。”沈湛嘲讽,“自己说自己貌美。你瞧瞧你这瘦的干巴样儿,除了脸你还有哪里像女人?”
她只是一时顺口而言,被他这么一堵她顿时没了话。
她不由想起那天在锦绣坊,他直白的说她生的好……如果真如他所言,他抓她来只是因为这样?
可她半点欣喜没有,只觉得受辱。
心里想着,她又抬头打量着沈湛,想起他的出身,听说她娘是在一间破庙里将他生下来,一直到他十五岁从军,她们母子都过的颠沛流离,她娘替人洗衣做鞋,他则在外面做市井混混,杀人放火无所不做。
因为名气太响,赵之昂看中了他,请了个先生教他识了几个字,几年后他犹如天神一般冲向战场,用惊天将才震惊天下。
沈湛是赵之昂的惊喜,更是后宋厄运的开始,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毫无来历连字都不识几个的粗鄙之人,居然改变了天下的格局。
她想到那些挂在城墙上成千上万的后宋士兵头颅,想到被他剜肉吃了的尸体,想到父兄……恨的气血翻涌。
“会什么?”沈湛睨着她。
方才玉石俱焚的心情,在他推开她的一瞬便消失殆尽了,想到苏季,她再没有勇气上去一搏。
衡量过后,她看向他道:“民女不懂侯爷的意思。”
“猪脑子吗。”他不耐烦的目光扫过她,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细腻圆润,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唇,端了茶盅将茶倒进嘴里,“唱曲,跳舞,暖床叠被。”
苏婉如皱眉,他说的这些当然不是附庸风雅,分明就是侍人的技艺。
“恐怕要让侯爷失望了。”她站起来抚了抚有些皱的裙摆,“这些,民女都不会。”
啪!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怎么做爷的女人。”他摔了茶盅,将她提溜离地,“脱衣服呢,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