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中的声音响过两遍便停了。
在这段时间里，高翊并没有动手，而是用着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黑泽。
“我觉得不必大打出手，对于我来说，这里的机缘远没有我自己的生命重要，我离开后也不会向别人说出这处遗迹的信息。”
虽然心里觉得没有作用，但黑泽还是稍微做了点尝试。
高翊听着黑泽的话，纹丝不动，目光停留在黑泽的面孔上。
他的瞳孔带着点青绿色，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艳羡又略显阴郁，又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
“我的确相信你所说极大可能是真的。”
“可我没必要放你离开，让自己心神不宁。哪怕只有1％的意外概率，也不如0％令我更加安心。”
“处理掉你，对于我来说应该不算麻烦。”
高翊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缓缓折着手指，苍白的手指像是玩具骨节一样被他掰到了可怕的弯曲程度。
他并不觉得面前的那两只精灵能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过渡阶段的精灵和普通的中级精灵已经拉开比较明显的差距了。
何况......
黑泽叹了口气。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墙壁上的纹路。
按照刚才那阵声音的提示。
沿着某种特定的顺序激活纹路，就能开启中央的试炼之门。
高翊留在这里的几天时间里，应该都在破解中间祭坛的开启之法。
而且依据目前的形式来看，不能理解声音具体含义的高翊，显然还没有破解成功。
黑泽收回余光，心里已经有些数了。
如果能听懂声音提示的话，开启的过程并不复杂，反之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就好比用密码开启保险箱一样。
黑泽调动灵能，高度警惕着。
那只怪诞虫精灵体型并不大，但确实是他亲自面对过的最强精灵。
光是盯着它看，黑泽就觉得体内的血液在加速流动，心脏像是水泵一样飞速泵出血液，全身上下麻麻的。
它的外表确实是令人感到精神污染的。
如同纤细管子的身体，延伸出触手，尖刺，不断地在空中扭动着。
黑泽控制着梦魇散发出迷雾气泡般的梦属性能量。
梦属性能量笼罩着他和精灵的身边，并且不断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忽然，高翊动手了。
他体内的灵能飞速流动。
怪诞虫突然抬起头部，一对细小的单眼注视着黑泽。
还在悄然控制梦属性能量接触墙壁上纹路的黑泽，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要躲避。
但单眼中瞬间射出两道黑色射线。
射线的速度极快。
哪怕是一直留意着它的动作的黑泽都难以反应。
好在属性盾的运用已经形成战斗应激本能。
笼罩在黑泽周身的球形梦属性盾瞬间加强，表面自上而下地泛着如同涟漪的波动。
“嘶——”
黑色射线和属性球盾碰撞在一起。
并没有想象中犹如火星撞地球似的剧烈爆炸声。
“呲呲呲......”
梦之盾抵抗了片刻就被溶蚀。
可怕射线悄无声息地穿透梦盾，朝着黑泽身体刺去。
“轰！”
千钧一发之际。
小闪灵瞬间融入黑泽体内。
“宙斯！”
蓝色的雷电能量从黑泽体表毛孔里流出，形成雷电铠甲。
由于时间太短，来不及覆盖全身。
便只凝聚在了射线即将抵达的部位。
“噗！”
黑泽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口鲜血喷出。
身形倒飞出去，最后艰难地半跪在地面上，稳住了身形。
他的腹部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柄巨大的摆锤重击捶打在柔软的腹部。
并不只是物理层面的伤害，他的脏腑，胸腔，大脑知觉全都在翻江倒海。
恶心得想要呕吐。
好强，这就是处于过渡阶段的中级精灵的实力吗？
黑泽大口喘着气。
眼眸中盛满凌冽的光辉。
雷电铠甲和自然之力已经完全覆盖了他的身体。
蓝紫色的铠甲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英气，如果忽略掉嘴角的血迹的话。
自己不是对手，至少目前阶段是如此。
黑泽很快认清了自己和高翊的实力差距。
雷枪使用需要前期布置，而且虽然很强，但真的能击败对方的那头怪诞虫吗？
他心中很肯定，尽管并不清楚那只怪诞虫所处过渡阶段的具体实力，但绝对不可能是初步迈入过渡阶的精灵。
来时的通道已经被封禁，实力又和高纹存在明显的差距，现在唯一的生路只有......
黑泽偏头看向梦魇。
梦魇飘浮在空中点点头。
他们之间的默契程度，让他无需说话，梦魇就能明白他的大致想法。
“合体吗？你真的让我越来越惊喜了。”坐在台阶前的高翊鼓起了掌，眼神中的嫉妒又重了几分。
想起自己年轻时历经的坎坷，蹉跎多年，最后还是依靠加入某个组织才获得人生际遇的改变，他对天赋好的年轻人天然就带着种敌视的情绪。
因此他多年进行摄食仪式的生涯里，挑选的对象也多为一些年轻天赋优良者。
而眼前的黑泽，在他二三十年的精灵师生涯所见的天赋者里，堪称最顶尖的那一茬。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多少有些愉悦了。
吃掉他，自己的实力又会变强不少吧。
更加关键的是，他的心情会变得很好。
想到对方明明能拥有无限璀璨的未来，却成为自己攀登更高阶梯的养分，他就有种病态的满足感。
真爽。他的脸颊不禁染上了一抹潮红。
“怪诞射线！”
他舔了舔嘴角。
面孔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崩坏，缓缓摘下平日伪装成为研究员的虚假面具。
悄无声息的黑色射线再度从怪诞虫的细小单眼中激射而出。
黑泽把自然之力的超感知调整到最佳状态，同时雷电铠甲的雷弧能量刺激着腿部的四头肌爆发出惊人力量。
虽然过度粗暴的雷电刺激会对腿部肌肉造成损伤，但目前形势紧急，也来不及注意着细枝末节的伤势了。
“哔哔哔！”
他的腿部仿佛进入了半元素化状态。
肉眼可见的蓝色弧状闪电在他强健的大腿肌肉中穿梭着。
刹那，闪电从大腿肌肉群到膝关节再到比目鱼肌，胫骨前肌划过，最后凝聚在脚趾间。
“唰！”
黑泽的身影消失了。
怪诞射线丢失目标，打在后面的墙壁上，墙壁的荧光纹理再度爆发出防御能量，抵消掉了怪诞射线的能量。
黑色的烟气凝成拉长的人脸消弭在墙壁上。
“嘭。”
远处忽然响起碰撞声。
原来是黑泽顺遂着躲避的动势，手中凝聚的电刃对着坐在台阶上的高翊发动了突袭。
高翊的嘴角微微上扬。
面前凝聚的属性盾将黑泽的袭击拦下。
强大能值带来最直接的变化莫过于属性盾的防御力和韧性的加强。
哪怕是宙斯状态下黑泽的电刃也无法轻易击穿他的防护。
“叽叽叽！”
抵在属性盾上的电刃发出哀鸣般的响声。
巨大的耀眼雷光停止在了那薄薄的光芒前。
黑泽一咬牙。
体内的小闪灵感受着他紧绷的情绪，也竭力输送能量。
两人的配合，终于爆发出当前阶段能够调动的最强雷能量。
高翊脸上的笑意定格了。
他感觉到一阵仿佛能将自己掀飞的沛然大力。
他当然能够把身形稳固在原地，只是那样一来，他的属性盾相当于承受了两份力量，可能会在他自身的抵抗下破裂。
顾虑这点，他的身体在空中向后翻了两圈，稳稳地落在远处空地上。
高翊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
那股力量根本不可能是那只嘟嘟鸟的能值能够爆发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惊又怒。
怒的是，他没想到黑泽竟然能爆发出这样恐怖的力量，让原本打算轻易拿捏对方的他感觉恼怒。
惊吓是因为，在他看来，具备如此实力的黑泽，不可能是平民天才，肯定大有来头。
若是让他逃脱，自己恐怕会招惹上难以想象的大麻烦。
“真不错。”他收起笑容。“我承认你的实力了。”
他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气势。
淡淡的血腥气味从他的体表弥漫出来。
同时怪诞虫体表也缠绕上了猩红色的能量。
又来了？
黑泽蹙起眉头。
那种血腥能量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大概知道这玩意是什么。
前两天对战公孙奎三人组的时候，最后的阶段，他就在他们的精灵身上感受过类似的能量。
只不过眼前高翊和怪诞虫身上的血腥能量和公孙奎的相比，就如同皓月和萤火的区别。
很多犯罪组织都拥有类似的邪恶法门。
能够通过褫夺精灵师和精灵的生命，加速自身的成长，凝聚出类似的诡异能量。
当然这种法门过于有伤天和，是被联盟严令禁止传播的。
而且也会对使用法门的精灵和精灵师的性情心智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黑泽盯着高翊红丝密布的眼球，他的双眼已被憎恶和贪婪填满。
黑泽不禁头皮发麻，感觉更加不安。
他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食物一样，流露着浓浓的贪欲，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
恐怕此刻的高翊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黑泽在心底稍加催促着梦魇。
化作幽灵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梦魇，正隐匿全部气息，依次按照黑泽的指令注入属性能量激活墙壁上的花纹。
只不过因为相隔距离比较远，再加上必须要克制能量的波动防止引起高翊注意，所以激活的速度并不算太快。
呀呀呼......
梦魇传来紧张的情绪，再次加快了速度。
“歘！”
缠绕着血气的怪诞虫实力明显拔高了一个层次。
一甩身子，半米长的尖刺闪烁着猩红光芒朝着黑泽刺来。
数根尖刺隐隐封锁住了黑泽闪避的气机。
黑泽爆步向前，手中凝聚的电刃雷光大放。
电刃如同盾牌护在面门前。
“噌噌噌！”
刀具摩擦相互切割的尖利金属碰撞声响起。
雷电和自然之力和尖刺上的怪诞属性和红光相撞，爆发出巨大能量对冲。
黑泽坚持了短暂片刻，身形倒飞出去。
不知何时，猩红血气像是一条具备独立生命的毒蛇一样缠绕上他的手臂。
“呲呲呲！”
灼热的剧痛在黑泽小臂里传出。
像是无数根须刺入他的手臂。
黑泽闷哼一声。
咽下了喉咙中冒出的血腥。
就连附身在他身上的小闪灵也不断颤抖着。
它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疼痛。
无数雷电能量从黑泽全身各处涌到手臂上，前赴后继地抵消着猩红血气。
非常可观的雷能量消耗后，猩红血气才彻底消失。
黑泽的身形在场地里闪烁着。
降低被对方封锁的可能，宙斯状态下飞速流失的体能让他感觉到紧迫。
他通过鼻子向肺部吸入空气，想借助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些。
可是闻到的血腥味却令他更加焦虑。
......
短暂的片刻就发生了数回合的战斗。
“怪诞射线！”
黑泽躲无可躲，再次被怪诞射线命中。
猩红血气缠绕着他的腹部，像是一条毒蛇在啃噬着他的肚脐。
“噗！”
黑泽再次吐出鲜血。
雷电铠甲闪烁着，光芒变得黯淡。
和普通精灵师的精灵对战不同，高翊从始至终都在针对黑泽本身。
这是真正的战斗。
黑泽虽然也想攻击高翊，但一来他自身要闪避攻击，处于劣势，仓促发动的攻击也威胁不到他的属性盾。
二来，那种奇怪的血气能量真的特别棘手，黑泽应付起来异常吃力。
它天然就非常克制精灵师和契约精灵。
浓烈的能量侵蚀的同时，还纠缠着某种极度混乱的怨念。
啃咬着他的身体和护盾的时候，也让他的情绪非常难以保持稳定，无数声音，哭泣，叫喊，嚎叫，怒吼萦绕在黑泽耳边，迟迟不能散去。
“愔愔......”
在黑泽脑内因为各种混乱声音而疼痛不已的时候。
空气里再度响起那种神秘语言。
黑泽麻木的大脑里焕发出一束光芒。
梦魇顺着黑暗飞速游来，最后钻进了黑泽的身体里。
开启仪式完成了！
黑泽松了口气。
把体内剩余不多的体能和雷电能量攥紧抽出。
毫无保留地灌注在自己的双腿之上。
雷电闪过。
他的身体化作了一道金光，朝着高台冲刺而去。
高翊最开始因为莫名再度响起的奇异声音而停顿了片刻，而后才发现黑泽化作金光的身形。
周围的墙壁上的古代纹理爆发出璀璨的蓝光。
他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怪诞虫紧随其后地朝着中心高台冲刺而去，试图拦下黑泽。
怪诞虫的速度很快，血气浸润着它数对触手，触手发力，刹那功夫就加速成一道红光。
甚至隐隐比黑泽还要快一线。
就在它即将追上黑泽的时候，黑泽的背后突兀地钻出一个紫色虚幻身影。
梦魇凝视着怪诞虫，爆发出拂晓的全部力量。
停住！
梦属性能量尽数倾轧而上。
尽管存在能值差距，但梦魇毫无保留，甚至不惧反噬危险的拂晓攻击，还是让它沉湎在梦境中片刻。
正是这一顿的功夫，黑泽冲到了祭坛前。
按照指示，脚下渗透出雷电能量，引动祭坛上的复杂纹理。
“唰！”
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
站在祭坛中央的黑泽身形逐渐变得虚幻。
怪诞虫刺穿了他缥缈的残影，收不住力量，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这是怎么回事？”
高翊快步跑上祭坛。
此刻祭坛，墙上的古代纹理的光芒都消失了！
他模仿黑泽，让怪诞虫爆发属性能量，但祭坛却毫无反应。
“愔愔.......”
空气中又一次响起那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艹！”
他多少年的努力给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怒火从他的脏腑生出，直冲脑门。
密布血丝的眼球已经彻底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能流出血水。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自己先来的，研究了几天都毫无动静，怎么对方一到，遗迹就直接开启了。
难不成连遗迹空间都对天赋普通的精灵师有歧视？
他越想越气，气得牙痒痒。
“得得得得......”
牙齿不受控制地摩擦着，牙龈的血丝从根部渗出。
或许是疼痛的刺激，他大脑逐渐变得清醒了些。
忽然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
“对了，我可以在这儿守着，他携带的食物和水都是有限的。”
“他迟早会出来的，迟早要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暴怒的情绪平静了些。
他在祭坛坐下，双手揉捏着太阳穴，浑身的血气能量缓缓收回体内。
快点出来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一双猩红的眼神在黯淡的环境中变得更加阴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