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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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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府,古荡的鱼庄蟹舍隐在烟波荡漾中,西溪多的是岭云竹霭中的村摊野市,西湖上,舟贩则会驾驶小船在湖中荡漾,将花卉、菱藕、荷叶、茭芡卖到了游湖人的手中。

黄昏,西溪渔庄一处临水画坊中,几个丫鬟侍立四角,各持丝巾等,圆桌席面上,摆着宋嫂鱼羹、西湖醋鱼、莼菜汤及几样精美的时令小菜。

锦色绸交凳上,苏蓉与一位中年美妇比肩而坐,苏蓉道:“此次谋事得遂,还得多谢柳姨你援手。”

那美妇肤色稍黑,四十上下年纪,五官俏丽,凤目凛然有威,穿一袭天青色飞蝶裙裳。

原来张大第遭遇,就是苏蓉做的局,苏蓉那日见到芸娘那不幸,义愤填膺,决心要帮她讨个公道。她先叫老宋对张大第的底细调了个一清二楚,知道此人荒淫好色,略加思索,便设计了那个局,人手方面,她决定让打行出手。她又忆及当年她义母有个姐妹嫁于杭州钱塘,似乎与打行有关。于是按地址上门拜访,结果没想到,那位姐妹就是青竹帮的大名鼎鼎的女帮主,原来这位黑寡妇般的美妇叫柳自华,她早年从良嫁的就是青竹帮的帮主,生有一子,没几年那帮主因与人争斗时,受了重伤,救治无效,竟一命呜呼。这柳自华也极具豪气胆识,竟然接过帮主之位,把青竹帮打理得井井有条,帮里无不慑服,没几年青竹帮也成为杭州府第一大帮会。柳自华绰号黑寡妇,威名显赫,远近无人不晓。

苏蓉喜出望外,接下去的合作自然如鱼得水,这一切对于青竹帮来说,简直家常便饭。

那个引诱张大甲的美艳女子是专门从青楼请来的,其他配套人手,青竹帮自然应有尽有,一切顺利之极。

柳自华慈爱的笑道:“小蓉儿,谢什么呀?当年我经常抱过你呢。当年,我们两姐妹脾气最是相投,都是豪爽泼辣,洒脱不羁,在秦淮可赫赫有名,我喜欢穿青色衣服,你义母喜欢红衣服,人称秦淮河红青俩只母老虎,哪个不哓?哈哈。只可惜你义母早早就走了,要不然,我们两姐妹可以在西湖泛舟,作伴度余生了,哎……不是这个,就是你那芸姨,当年我也是识得的,只是交往不多,我也知道她嫁在钱塘,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遭罪,不然,早就施以援手,这真个是际遇无常,当年我们那些老姐妹,现在也不知还剩下几个了?”柳自华十分健谈,侃侃而谈,与故人之女久别重逢,忆及当年旧事,说到后来也颇有感触。

柳自华小时候家中十分贫穷,在她十岁的时候,被卖入青楼。尽管沦落风尘,但是柳自华依然刻苦好学,凭借着她的聪慧和过人天赋,诗文丹青出色,当年在金陵颇负声名。

苏蓉听她提起义母苏凤兰,也忍不住伤感。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任何美好的事物,都经不住岁月的风吹雨打。她禁不住又想起李天涯,以后,还是陪伴在李郎身边吧,自己出来这些日子,就对他牵肠挂肚,每个夜晚都是他的模样……想起李天涯,苏蓉心里一阵甜蜜。

“喂喂,小蓉儿在想什么,你有心上人了吧?”

“哪里有?”苏蓉忙收回心神,脸皮发烧。

“哈哈,老姨是什么人,当年纵横秦淮青楼,阅人无数,你方才眉梢含情,媚眼如丝,休想瞒我。”柳自华性情爽朗,平时管理帮务杀伐果断,可谓巾帼英不让须眉,说话间又是一阵大笑。

“华姨你又取笑人家啦,他……”苏蓉又是一阵脸红耳赤。

“果然不出所料,来,快跟老姨说说,你如此清丽可人,又兰质蕙心,我见犹怜,让我帮你把把眼,可别让那些坏男人骗了……”

……

本来事情一毕,苏蓉准备带杜芸娘马上离开杭州府,按计划可以在中秋节之前赶回金陵。不料,芸娘身子忽然又不适,不能车马劳顿。

苏蓉无奈,只好从长计议,在杭州府一连找了好几个大夫,芸娘的病却时好时坏,不由心急如焚。

柳自华安慰她说:“不要急,我已经令人遍找访名医。”

苏蓉恨不得顷刻回去金陵,与李天涯共度中秋,她可不知中秋时李天涯也没在金陵。

芸娘的病时好时坏,有时昏迷不醒,如此又耽误了十多天,直到中秋过后,青竹帮的人找来了一位年轻药僮,吃了几剂草药,才开始好转。苏蓉惊喜,问及那年轻人名字,原来那年轻人叫许仙,在钱塘一家药铺当药僮,他自小喜读医书,经常上山采草药。

芸娘又调养了半个多月,才完全康复。苏蓉这才与柳自华告辞,坐船而回……

金陵燕子矶码头上,苏蓉怔怔出神,五瓦船已靠岸半个时辰了。然而,她眺了半天,脖子都眺酸了,渡口人来了又往,却哪里有李天涯的踪影?十日前早就派人送信,报知归期的。

小杏儿翘着嘴,忿忿不平,如果不是怕苏蓉罚她,杏儿早就骂出口啦,哼哼,一别多日,不早早守在渡口,害得我家小姐度日如年,一心盼着望着掂记着,这时居然人影不见,什么男人啊?

斜晖下,苏蓉黯然神伤,从归途那日开始,心里头猜想过无数个相逢的画面竟全然落空,委屈不解之余,现在又添起无数疑问、担心……

还是芸娘安慰道:“蓉儿休心焦,兴许李公子临时有事,我们先回去吧,再作计较。”

杏儿不服气道:“芸姨,不是的,我看李公子说不定给这边其他狐狸精缠住了,你不知道啊,这边许多不知羞耻的狐媚女人的,上次有几个都争着跟李公子说话呢……”

见小杏儿说个不停,芸娘不由莞尔一笑:“小孩子家的,就你话多,偏要辩个明白。”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别再说话。

这是一位小巧玲珑,娴静端庄,温婉秀美的妇人,杜芸娘与柳自华的精明外面露迥然不同,她更有一股怯生生的韵味,容易令人有信任感及保护欲,可亲可敬。在船上几日,闲来无事,苏蓉把跟李天涯交往的过程,一点一滴都告诉给她听,作为过来人,芸娘当然知道苏蓉的患得患失。苏蓉这种心高气傲的才女,等闲之辈也入不了她的法眼,不爱便罢,一旦爱上了便不管不顾。

“蓉儿,爱一个人需要信任与包容。不敢因为一点小事便轻易怀疑,这样,会误会越来越大,两个人也走得越来越远,待等日后幡然醒悟,悔之晚矣。”

她望着天边的夕阳,拉着苏蓉的纤手,娓娓道。

苏蓉点点头,回想起李天涯为人及过往,又恢复了自信从容,正要吩咐收拾东西下船。

这时,码头上却走来几人,为首是一位方巾白衣的书生,手执拆扇,潇洒俊美,远远叫道:“箬影娘子,可想煞为夫啦!”苏蓉心里一跳,抬眼待看清时,忍不住笑着跑了过去,搂住那人啐道:“好个疯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人路笑话。”

却是多日未见的河东君--柳如是。

柳如是依然清丽无双,后面还跟着两个头束双鬟的黄衣小婢,她走过来上下打量苏蓉,笑道:“能得苏蓉如此娘子归心,小生就算给天下人骂死又有什么关系?正是,箬影裙下死,骂死也风流也。”苏蓉笑得花枝乱颤。

“子楚呢?怎么没见人呀?”柳如是左右扫了几眼,问道。

苏蓉笑道:“还没见人呢?幸许他有事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咱家苏娘子回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该放在一边,那能如此怠慢?可恼!箬影,别哭啦,你放心,我定会好好教训李子楚的,我们先回去,一会再和他算账。”柳如是夸张地说笑个不停,上前与芸娘见过礼,又吩咐仆从抬来两乘小轿。

“好个河东狮,几日没见,你越来越能乱嚼舌根啦!”

苏蓉被柳如是戏谑得又羞又恼,又好气又好笑。又等了一会,还是没见着李天涯,心里怅然,只好先上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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