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很好……：”
营帐内响起一道低低的，沙哑的叹息声，充满了浓浓的遗憾，宇文凌断断续续的道：“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宇文离看着他，慢慢道：“你想求我，保护玲珑母子？”
宇文凌虚弱的点点头，一双疲惫的，充满了希冀的眼睛紧紧盯着宇文凌，等着他的回答。
“二弟，你想一想你最近做过的这些事情……”宇文离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道：“本宫心里说不芥蒂，那是假的，这种情况下，你居然敢把他们母子托付给本宫？”
他就差没有问宇文凌是不是傻了。
这种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懊悔自责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宇文离强自忍着，脸上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哥，臣弟知道你恨我……”
宇文凌喘息一声，低低道：“可是，我都要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被他充满祈求的目光盯着，宇文离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李采薇与李晋之依旧稳稳的坐在帐篷一边，并不插话。
实际上，李采薇早就忍不住了，她很想问问宇文离，玲珑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李晋之一直握着她手，对她轻轻摇头，她便将话咽了下去。
那边，宇文离的独角戏就有些唱不下去，他目光幽幽的朝着李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暗中咬了咬牙，最后叹息道：“二弟，不是本宫不答应你，实在是……”
“大哥，有什么要求，你就说吧……”
宇文凌虚弱道：“哪怕，就是让臣弟豁出这条命去……”
“你都这样了，本宫还提什么条件……”宇文离闻言苦笑连连：“只是你这病实在太严重，本宫还没来得及将消息送回京城，玲珑就想赶来看你一面，也来不及……”
“……大哥，你是如何得知玲珑怀孕的？”
宇文凌忽然问道。
“她自己亲口说的。”宇文离语气淡淡，并非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解释。
“……哦。”宇文凌叹息一声，又没了声音。
“大哥，臣弟先前说的事情……”过了良久，他才道：“希望你能够答应。”
宇文离闻言一愣：“你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却还是不肯回北狄？葬在这光秃秃的荒野里，有什么好的？两国连年交战，只怕你永远都不得安宁。”
“臣弟就是希望大哥与越王殿下在打仗时，能因为我而停止……”宇文凌苦笑道：“这个愿望听起来挺傻的，可是这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宇文离定定的看着他，最后沉声开口：“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好好的躺在这儿休息吧！本宫不相信你会死……”
“大哥不肯答应是吗？咳咳……”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风吹起厚重的门帘，带来一丝阴冷的气息。宇文离看着宇文凌，见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瘦骨嶙峋，呼吸也十分的微弱，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当下便叹息道：“既是如此，本宫便答应你了……”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宇文离闻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喜。
宇文离道：“你先别忙着感谢，本宫答应你的是照顾玲珑，你生是北狄的皇子，死后也要葬入北狄皇陵，这是先祖的规定，不是你想葬入哪里，就可以葬入哪里的……”
“可是，千山万水，只怕还没到京城，臣弟的尸身就会腐烂，到时候……”宇文凌低低道：“要是引发了瘟疫，只怕遭殃的会是百姓啊！”
“这个无妨，现在天气寒凉，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的尸首就是停上一整个月，只怕也不会有事。”宇文离淡淡道。
在这都是活人的地方，谈论死后下葬的事情，关键是当事人还一脸的平静，这情景怎么瞧怎么诡异。
李采薇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可她还没有开口，躺在病床上的宇文凌忽然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异响，双眼猛的睁圆，双唇颤抖着，一副难受不已的样子。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太医！快请太医！”
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这里并非北狄，连忙转头看向李晋之：“凌王殿下，我二弟情况有些不妙，快让人请青鸾大师啊！”
李晋之闻讯拉着李采薇奔了过来，并对外喊了一声穆离。
青鸾大师来的很快，但是病床上宇文凌却刚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眼睛留恋的望着最后出现在床榻边上的李采薇，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全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李采薇猛的伸手捂着嘴巴，无声的啜泣起来。
李晋之将她揽入怀中，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悲痛，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青鸾赶来，也没什么用。
宇文离的心也狂跳起来。
望着病床上没了气息的宇文凌，他很想伸出手去看看宇文凌是不是真的没气儿了，但是这种情况下，伸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宇文离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但有一个人更直接，青鸾直接上手，不仅将手放在宇文凌的鼻子底下探了，还掀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
“凌王殿下已经去了，诸位请节哀。”
宇文离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什么滋味，他一直都很忌惮宇文凌，不光光因为李采薇的缘故，他们兄弟两个，天生就是对方的死对头，唯一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否则便要生生世世，争斗不休。
可今日，宇文凌真的死在了眼前，宇文离却发现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面还有那么一点悲伤在涌动。
“凌王殿下……”
李采薇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要不是李晋之一直抱着她的话，她早就倒了下去。
慌乱之际，宇文离开口道：“越王殿下，你带她先下去吧！二弟这边由本宫照顾好了，本宫会让人给他穿上殓衣，带回北狄……”
语气里分外沉痛，无论如何，宇文凌都是他唯一的弟弟，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改变。
“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慢慢来，如今天色晚了，外头还下着大雪，实在不适合挪动，今夜里先在这里设起灵堂，明日一早再挪回北狄，可行？”
李晋之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一种商量的口吻。
宇文离思忖一下，就点点头：“好，就按照王爷说的做，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不碍的，凌王毕竟是本王的朋友。”李晋之面色复杂的朝着病床上的宇文凌望去，此时侍卫们已经忙着开始给他更衣了，只看了一眼，他就面带悲痛的收回了目光。
“采薇，本王送你回去休息。”李晋之语气温柔的对李采薇道。
李采薇没有拒绝，此刻的她，悲伤欲绝，正是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时候，李晋之拥着她，将她裹在自己厚厚的披风下面，走出了营帐。
宇文离面对着宇文凌而立，但一直聆听两个人的谈话，那亲密无间的姿态，让他的心底里立刻弥漫起一股阴霾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他就真的要失去李采薇了。
宇文离脸色难看，落在旁人眼睛里，还当他是真的为宇文凌的死感到悲痛。林将军在一旁频频将目光望向宇文离，等着他示下。
可惜的是，宇文离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
月娘安安静静的站在宇文离的身侧，既不催促他，也不打搅他，只是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生怕自己错过了宇文离的眼神。
宇文离此刻，却不想那么快动手。
反正今夜还早，有的是时间，急什么？
亲自盯着侍卫给宇文凌换上了入殓的衣物，灵堂也一点一点布置起来，宇文离跪坐在灵堂前的蒲团上，一边烧着匆匆赶制的纸钱，一边低头在心里迅速的计划起来。
今夜，是将李采薇与月娘掉包的好时机！
只是，李晋之却守在李采薇的身边……该用什么法子将他调离呢？
宇文离皱着眉头思索着。
还没等他想明白，营帐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李晋之去而复返。
宇文离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今夜里不会来了。”
“怎会。”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声：“自从相识以来，凌王殿下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帮助本王，帮助采薇，他是本宫的恩人，亦是朋友，如今他走了，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来替他守灵。”
“你倒是重情重义。”
宇文离闻言嘲讽一笑。
李晋之假装没听懂，默默的跪在一旁，一边看着火盆里熊熊的火焰，一边道：“太子殿下过来的匆忙，可有用晚膳？这会子饿不饿？本王让他们准备一些吃的，粗茶淡饭，还希望殿下莫要嫌弃……”
“不用了，本宫没什么胃口。”宇文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越王若是饿了，可以自行用膳。”
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声，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