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舌战
王氏，正堂。
尚未进入正堂，王烁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并不浓烈刺鼻，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也为之一振。
王氏的正堂是王烁见过最大的，面积怕是要有个一百多平，比老狐狸家的正堂要敞亮许多。
正堂内还有一唇红齿白的稚童在抚琴，稚童虽年幼，琴艺却极高，手指轻拢慢捻，悦耳琴音直击心灵，好似在炎炎夏日跃入满是冰块的河水中，让王烁有些浮躁的心也变得沉静下来。
堂中已坐了七位王氏家族成员，见到王烁来后，这七人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对王烁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王烁自是不敢怠慢，同样还礼。
落座之后，王相符一一介绍了众人，王烁便偷偷打量着这七人。
王相符他之前已经见过，余下这六人皆是身材魁梧之辈，但没有蛮横粗野的气息，反而有种书卷气息，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贵族气质。
这种贵族气质，绝对不是钱堆出来的，而是受生长环境的熏陶和教育培养而成。
对比王氏的七人，在联想到宣州城王家那些人，王烁心中喟然一叹，暴发户和这等贵族的差距，绝对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落座之后，寒暄了两句后，王相符便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日仙师外出游玩，却中途遇刺，幸得仙师吉人自有天相，这才幸免于难，然几个贼人也命丧当场，不曾留有活口。”
事实上这等死士，也不会留下活口，一旦发现要被俘虏，便会当场吞下毒药。
王烁听着王相符娓娓道来，同时观察着其余六人的神色。
只见六人神色如常，仿佛老僧入定般古井无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烁不由的觉得有些棘手，这六人个个都是老狐狸，想要从他们表情上得到一些讯息，实在是不容易。
王相符视线环视着堂内众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能掌握仙师行踪之人，无非吾等族内子弟，换言之，在座的六位之中，有人试图刺杀仙师。”
这六人的神情这才有了一些波动，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狐疑的打量着王烁。
“原来仙师是来兴师问罪了。”王烁正前方的一人低声笑道。
此人在族内排行老大，族中人便唤他为王大。
“王大郎此言差矣。”王烁笑着摩挲着膝盖，视线也看向了王大：“小人万万不敢兴师问罪王氏，小人只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不知仙师说的误会是何意？”王大身旁的一慈眉善目的汉子王十七问道。
“小人从宣州而来，未及扬州，王家主便出门远迎，此份恩情，小人自当铭记于心没齿难忘。”王烁笑着朝王相符行了一礼：“王家主上应圣人之命，主动放弃铸钱，这本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诸位郎君是否知晓？”
“吾等自然知晓。”王十七继续笑道：“家主所做每一件事，都会事先与我等商议。”
“既然诸位郎君皆以知晓，那小人就可以认为刺杀小人之事，乃是有人违背家主命令！”王烁的笑容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眼睛也变得犀利起来，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
“小人一条命不算什么，可小人背后可是圣人的天命，杀小人，便是枉顾圣人法令，便是与圣人做对与朝廷做对，此等贼子，乃是王氏蛀虫，害群之马。”
嘶～
正堂内响起了道道倒抽冷气之声。
王大郎上下打量着王烁，眼神再无轻视之意。
其余人也收起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正视起王烁来。
这意味着王烁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已经有所提升。
王相符看向王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的意味。
王烁并没有一上来就发难，而是先礼后兵，最起码在王氏众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接着又站在王氏的角度，说明这件事对王氏的影响，听上去好像是为王氏考虑似的。
“诸位兄弟，正如仙师所言，此事乃事关王氏大计，倘若有异议，也可提出，我等一起探讨，寻的一个折中之法，若是再私底下有所行动，就休怪某翻脸无情！”王相符扫过其余六人冷声道。
六人神色各异，各自琢磨着王相符话里的意思。
在王相符右手边的王十二忽然开口问道：“敢问仙师，一路南下可曾遇到阻碍？”
“好事多磨，更何况此事乃是朝廷大事，自会遇到阻碍，然而事在人为，虽有波折，却不辱使命。”王烁平静的回道。
“这只是仙师在江淮之地遇到的阻碍，仙师可曾想过，长安城的阻碍更大？”王十二继续问道。
“自然知道。”王烁对答如流：“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更何况小人南下，是断了一大批人的财路，江淮之地恶钱横行已有百年之久，自高祖皇帝以来，便屡屡为之头疼，除却地方豪强难以根治之外，更大的阻碍便在这朝廷之中。”
“仙师既然知道如此，还要一意孤行，就不怕动摇社稷根本吗？”王十二笑着问道，话语中却已是暗藏杀机。
这话夹枪带棒的说王烁独断自主，用圣人的名义行事，自身择的干干净净，让官员们将怒火发泄在李三郎身上。
王烁神色一凛，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敢问十二郎，何为社稷根本？”
“人力终究有限，圣人即便贵为天子，凡事也不可能亲力亲为，自然要交付众大臣去解决，朝廷社稷便在列位臣子！”王十二回道。
王烁一听这话便火冒三丈，直接站了起来，走在正堂正中央。
“非也，小人以为朝廷社稷在黎民百姓，而非朝中大臣，若是百姓人人拥护大唐，大小官员自可行事方便，可若是百姓人人憎恶大唐，官员纵然有万般神通，也是徒劳！”
“恶钱之事，受益者为官员，受害者则为黎明百姓！”
“正常一尺布，可以三百钱买之，然用恶钱替代，却要多花两百钱，这多出的两百钱，只能百姓出！”
“在百姓生活中，用到钱的地方，何止买布这一项，长此以往，必定会让百姓叫苦连天！”
“圣人体恤民情，整治恶钱，正是匡扶社稷之举！”
王烁站定后看向王十二朗声质问道：“敢问十二郎，何来动摇社稷根本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