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钱
把李鹿萍送回去，王烁又回到了蓝田县。
去江淮解决恶钱一事，老狐狸着急，李三郎着急，那些王公贵族们着急，甚至连老杜都有些急不可耐了，但王烁却是最不着急的一个。
王烁的想法很简单，反正恶钱一事不会短时间内解决，在蓝田县耽搁上两天也不是事儿。
更何况，蓝田县，还有一个他必须要见的人。
老杜还在呼呼大睡，一晚上的输出他已经是一滴都没有了的状态！
相反韦伦却是红光满面，处理公务的身姿也显得格外有干劲。
见到王烁回来了，韦伦笑着把公文收起来，邀请王烁入座。
王烁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恶钱一事，困扰我大唐上百年之久，小郎君此次入江淮，想必是准备好了对策。”韦伦笑着说道。
王烁差不多摸清楚了韦伦的脾气，单刀直入，不喜欢绕弯子，而且还非常的轴。
所以王烁也提前准备好了对策。
“韦县尉可知我这拳头里是什么？”王烁把紧握的拳头伸到韦伦面前问道。
“物在拳中，拳又紧闭，韦某当然不知拳中是何物。”韦伦正色的回道。
“同理，小人此前从未去过江淮，只是听人说江淮多恶钱，可到底是谁在铸钱，铸钱者多少，小人却不知，所以县尉问我是否有对策，小人也只能回答没有。”王烁笑着看向了韦伦回道。
“既然如此，韦某就给小郎君出一策。”
韦伦意味深长看了王烁一眼，手一挥，将左右屏蔽了下去。
他也学着王烁，伸出一只紧握的拳道：“小郎君不妨猜猜，韦某这拳中是何物。”
王烁轻笑一声，愈发觉得韦伦很有趣。
他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如果小人没猜错的话，县尉手中的应该是一枚钱。”
“一枚恶钱。”
韦伦惊愕的看着王烁，将手掌缓缓的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枚鹅眼钱。
“小郎君怎知我手中的是一枚恶钱？”韦伦好奇的问道。
因为我是治恶钱的，你要跟我搭话，肯定是要拿恶钱说事，王烁腹诽了一句。
“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王烁直勾勾的看向韦伦笑道：“既然杜、韦都为世家大族，族中子弟遍布天下，想来也有些人在江淮做这恶钱生意。”
韦伦心中一凛，眼皮重重的一跳。
他之前听到王烁的传闻，以为王烁和那些江湖术士一样，都是用些障眼法来骗人的。
昨夜听到王烁要治理恶钱后，韦伦心中的不满和疑惑更甚。
让一个江湖术士去治理国家大事，实在是儿戏。
可他没想到王烁竟然能猜出他手中的是恶钱，而且还直接切入到了要害！
这让韦伦顿时对王烁刮目相看起来。
“所以县尉的意思，是想让小人去江淮之后，先朝世家下手。”王烁试探的看向韦伦说道。
韦伦长出一口浊气，将这枚鹅眼钱推到王烁身前说道：“不错，商人，轻贱也，畏之朝廷，吏者，势单也，惧之上司，唯有世家大族铁桶一块，有权有势，有他们在背后撑腰，所以江淮商人才可行恶钱买卖，当地官吏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倘若不动摇世家之根基，则恶钱将会反复无常，你若没有这个决心，那韦某就奉劝你，趁早回长安城，继续做你的仙人弟子去！”
韦伦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让见惯了朝廷大佬气势的王烁都为之一动。
他仿佛是一汪清澈的山泉，眼里，心里都不藏半点污浊。
面对这样高尚的人，王烁的心里只剩下佩服二字。
他恭敬的朝着韦伦行了一礼，只因韦伦敢说。
而且还是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说。
韦伦之直，不下魏征。
王烁暗自下了个评价，这个韦伦绝对是一个心系国家的栋梁之才！
寻常世家大族，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将祸水往其他家去引，给自己落下个好名声。
可韦伦了，非但不这么做，反而主动的亮出了恶钱。
这说明在韦伦心中，自家利益远远比不上国家利益。
这个道理，王烁也明白，但是想要动摇世家大族这样的庞然大物，何等的困难！
“小人受教了。”王烁微微颔首说道：“不过小人还有一个地方不解，为何县尉要对小人说这番话。”
论交情，他和韦伦比不上老杜。
论出身，韦伦乃是豪门望族出身，而王烁现在，还是一个身背贱籍的奴仆。
所以王烁想不通，韦伦为何会对他说这番掏心窝子，甚至是损害韦家利益的话。
不会真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吧，王烁心里自嘲了一句。
“一个字，敢。”韦伦笑着回道。
这让王烁很是诧异，两人在某种程度上还做到了心有灵犀。
“年初李阁老举国库之力治理恶钱，一时间两京物价飞涨，官商叫苦不迭，圣人才叫停了这件事。”韦伦带着几分敬佩之色的看向王烁道：“而你，明明可以在西京长安继续做你的仙人弟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这一切，只身前往江淮！”
“可见你贵为仙师，却心系苍生，这份果断，韦某佩服！”
“你初见韦某，就直言不讳，说出韦氏贩卖恶钱一事，这份胆量，韦某佩服！”
连续三句话，把王烁臊了个大红脸。
他都感到脚下有一层层的棉花，要把他直接垫到天上去了！
王烁当然不会告诉韦伦，他解决恶钱一事，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赚钱，同时也是跟老狐狸交易的一个结果。
谁知道在韦伦眼里，他摇身一变成了为国为民的救世主了。
“县尉谬赞了。”王烁心虚的笑了笑，都有些不敢看韦伦的眼睛了。
“这并非韦某信口雌黄！”韦伦正色道：“这些都是韦某的肺腑之言，世家大族，已是国之毒瘤，若想彻底恶钱，就必须先拿他们动刀！”
“小郎君若是敢朝他们动刀，韦某愿牵马坠蹬，为小郎君出一份力！”
铿锵之言，如雷贯耳。
王烁被韦伦说的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但他还是保持着冷静问道：“县尉身为韦家之人，按理说不该损害家族利益才是…”
“你将韦某想成了何人！”韦伦横眉倒竖怒喝了一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大唐就是这方舟，百姓就是这汪水，世家大族则是舟上缺口，水源源不断的涌入舟身，缺口还在不断扩大，长此以往，此舟怎能不沉！”
又是一番惊世骇俗的发言！
王烁脸上登时堆满了微笑，这么好的人，简直就是学塾政治老师的不二人选啊！
“县尉一心为公，小人佩服。”王烁又是一行礼，贼兮兮的眼睛不住的瞟着韦伦：“只是，小人以为，县尉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何事？”韦伦一下来了兴趣，催促的问道。
“县尉忽略的，就是小人掌中之物。”
王烁笑着打开了手掌。
在他的掌心同样有一枚钱。
一枚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