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秦欢没再出去。
应汝斐病了。
旧疾复发，腿疼。
疼得不行。
但他不治疗，也不见任何人。
谁都拿他没办法。
好在秦欢脸皮厚，她找了根细细的铁丝打开了应汝斐的房门。进去后她也不说话，就在他床边静静地坐着。
助理来不及惊讶秦欢为什么会这个技能，赶紧找来了医生给应汝斐医治。
以往这种时候，就算是医生上门应汝斐也不愿配合治疗。但这次秦欢就在一边坐着，死活不走。
应汝斐就老实多了。
闭着眼睛任由医生折腾。
老医生给应汝斐打了一针，开了点药。
然后对秦·家属·欢说道：“都告诉他了，这毛病再动一次手术就好，死活不治。真是，麻烦！”
“你是家属，记得劝劝他。”
说完，老医生就提着工具骑着自己的粉色小摩托走了。
助理给应汝斐吃了药，什么话都不敢说。
他不敢劝。
关键应教授不听。
秦欢也没说话，她只眼神幽幽地盯着应汝斐。
应汝斐闭着眼。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办法忽视秦欢的视线。
“做什么！”
他有些急了。
被她这么看着，他心底忽的升起了一股隐蔽的羞愧。
他这幅样子，被六岁的外孙女看见，实在有些丢人。
他这腿确实可以治疗，之前妻子一直鼓励他，她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当时他想，就算不能再继续工作，他也还有她。
他该补偿她。
补偿她默默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年。
可她走了。
他就算再站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秦欢不慌不忙端了根小板凳过来，她端坐在应汝斐床前。
“外婆说你是英雄。”
秦欢剥了颗糖，一边吃一边说：“她说你很厉害，可以保护青国。”
她这两句话说完，应汝斐就忍着疼痛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助理默默退出房间。
秦欢继续：“妈妈也说你是英雄，她说你是最伟大的爸爸。”
最伟大的爸爸……
应汝斐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肩膀开始轻微抽动。
昏暗的房间里。
应汝斐低声啜泣。
一声声低低的呜咽，听着有些心酸。
都五十几岁的人了，突然失去了事业，身体也出现了问题，腿虽然能治好，人却不能再劳累了。
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之后还接连没了老婆孩子。
好惨。
好惨一应汝斐。
秦欢叹了口气，又吃了颗糖：
“外婆还说正好你不上班了，可以在家教我写作业。虽然我不想学，但研究院的小朋友挺多的，你想教谁都可以。”
这次，秦欢给应汝斐剥了颗糖。
她把糖一股脑塞进应汝斐嘴里，小手拍了拍他的背：“治治吧，治好了我可以勉强让你教我写作业。”
让应汝斐教写作业。
还勉强。
整个青国大概只有她能说出这种话了。
“嗯……”
应汝斐吃了糖。
很甜。
甜得让人腿都没那么痛了。
“你可要好好学。”他还没教过小孩写作业。
六岁小孩而已，上小学都还要一个月，他应该没问题。
秦欢没说话。
她是不会写作业的。
想想就累。
但这外公年纪大了，需要小孩儿哄。她是为了他好才这么说的，就算是假承诺，自己也是一片苦心，他应该理解。
很快。
应汝斐住院了。
为了防止他突然反悔，医院当天就紧锣密鼓为他安排了手术。
不到半天时间，整个青国最厉害的医疗团队集结完毕。
第二天一早，应汝斐进了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
应汝斐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小孙女坐在自己身边拿着平板看电视。
“吃不吃？”
秦欢给应汝斐递了一小块苹果。
还是“十三号”。
一听说应汝斐住院，种植基地立马就送了一堆水果过来，一看就很好吃。还有食品院，也送了一堆营养品，不过看起来味道可能一般。还有养殖院那边，助理说那边送了好些补身体的小动物，让助理熬汤给应汝斐吃……
整个研究院，几乎每个部门都有所表示。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应汝斐不喜欢见客，所以都没上门打扰，全都是东西送了就走。
非常统一。
简直就是探病楷模。
苹果被助理切成了小块，很容易入口。
应汝斐陆陆续续吃完了一个苹果。
都是小外孙女喂的。
他忽然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他虽然没了妻子和女儿，也没了工作，但他还有个小外孙女。
乖巧懂事，软萌可爱的外孙女。
他要把她养大。
看着她读书，恋爱，结婚……
这样，也算对得起亡故的妻女了。
应汝斐伸手，慈爱地摸了摸秦欢的头。
秦欢忍住没躲，只是垮起个脸。
可应汝斐不但没收手，甚至还得寸进尺想捏她的脸蛋。
秦欢忍无可忍，起身离他远远的。
应汝斐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小乖乖突然就跑了。
“过来。”
他唤了声。
秦欢没动。
两人正僵持着，助理终于到了。
他向应汝斐简单汇报了下这两天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谁谁谁的关心问候而已。
应汝斐几乎就没听。
在医院里住了一周，应汝斐能出院了。
回到别墅后。
应汝斐发现家变了。
院子里的枯枝败叶全被清理干净了，虽然看着有些荒凉，但好歹是干净了。
进到里面。
窗户再次被打开，明亮的光线照进屋里，显得整个房子都亮堂堂的。
应汝斐看着助理。
秦欢主动自首：“之前的环境不利于小孩生长，我让助理清理了下。”
应汝斐收回目光，默认了房子的改变。
助理松了口气。
应汝斐现在还在坐轮椅。
他的腿之前就治疗了很久，现在做完了最后一次修复手术，只要再调理一个月，之后应该慢慢就能站起来了。
应汝斐出院，第一个来看望的是尚南和他爷爷。
“秦欢妹妹！”
尚南一如既往的有活力：“秦欢妹妹，我和沈清愠都来看你了！”
他这么一喊，沈清愠才绷着小脸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礼物，把它递给助理，然后对应汝斐道：
“应爷爷好。打扰您了，我叫沈清愠，我爷爷沈正言工作繁忙，实在抽不空来看望您，希望您不要介意。”